就垂着眼帘,浑身萦绕着一股浓重的肃杀之意。
取了三根长香,许枝影借火点燃,手握着长香三拜之后,把香插在了糕点上。香烟袅袅,烟雾笼罩出一切肉眼看不见的东西,灰陶罐上方老陶逐渐显形。
他头发凌乱,眼神空洞,只盯着定胜糕的方向睁大双眼,张开嘴巴,发出“赫赫”的声响。
许枝影情不自禁被吓得退后半步,一道鬼影却迎着她上去。
祁苍身影也如同烟雾,和三根香勾连在一起,浓厚的烟雾仿若在供养他。
老陶已没有神智,他只是神情急切起来,似乎迫切的想做什么。
如此浓的烟雾,呛的许枝影睁不开眼睛,呼吸也变得艰难,她徒劳捂着嘴巴,慢慢顺着桌角滑在地上,头变得昏昏沉沉。
“老陶,过去的一切,都不怪你,是我牵连你。”
祁苍伸出手指,轻拂过一块定胜糕,那定胜糕就像是灵魂出窍般飘出来,透明的烟雾糕点却被他牢牢捏住,咬下一口。
这才是鬼魂享用供品的方式。
老陶瞬间安静下来,茫然的和他对视,他并不能认出祁苍。
再也抑制不住脑袋的昏涨,许枝影困倦的合上双眼,任由烟雾包裹住她,陷入昏迷前听到一声温和絮语。
“她做的很好,和当初一样好吃。”
——
慌张的人群,肆流的鲜血。
许枝影捏着拳头无措看着四周,到处都是杀戮,奢华的亭台楼阁被刀砍出印子,血还没流尽,火就烧了起来,张皇失措的下人踉跄奔逃,就被一箭射死在她脚边。
许枝影尖叫出声,她忙蹲下身去查看那人的伤势,可刚一碰到,那人就如烟波散去。
她恍然,这是后来发生过的一段梦境。
不忍的环顾着这场人间炼狱,许多身穿铠甲的人涌了进来,举起刀不分青红皂白就砍,连稍微能藏人的箱子,都被一刀劈开,是场不容辩驳的杀戮。
略定了心神,她扭头朝后厨的方向跑去,果然瞧见了举着菜刀瑟瑟发抖的老陶。
他面前也有三个盔甲士兵,老陶头发因为奔跑披散开,身上的衣服都破了,他对比这些强壮的士兵,不过就是个孱弱老头。可老陶没有退缩,眼中是强忍的愤怒,“我家公子呢!”
“逆贼早已被斩首。”士兵们对他的怒气视若无睹,蠢蠢欲动。
“你们胡说!”老陶胡乱晃动着菜刀,“我家公子高洁公正,是奉命出征,何曾是尔等口中逆贼?”
“你不信?”那士兵们对视眼,眼中互相都是戏谑,“他的头就在敌方城门上挂着,苍蝇爬满,秃鹫啃食,比逆贼还不堪。”
老陶的手猛然抖了一下,他暴怒冲上前,毫无章法的就要攻击,“尔等狗贼,安敢辱我家公子!”
他盛怒之下的蓄力一击,直接砍在了其中一位士兵的大腿上,鲜血如注,也在同时激怒了他们。
一脚踹翻了老陶,士兵们举起长刀,不断在他身上戳着窟窿,可老陶仍不肯求饶,疼得神智不清了还在骂人,一个士兵猛地卸掉他的下巴,手指如钳子般伸进去,大力将他的舌头直接扯了出来。
血污了他满面,他还兴奋地举着那断舌大笑,随后不屑的把舌头扔到旁边,正巧落在了屋檐下接雨水的灰陶罐里。
士兵们转过身,加入下一场厮杀的狂欢。
捂着嘴,许枝影眼睁睁看着还没死的老陶,他就那样睁着大眼,张着空空的嘴巴,身躯不断的抽搐,直到所有声响都静了下来,他拼尽最后的力气,看着院门的方向。
但再也没有一个满面春风的少年跳进来,眼神亮亮的笑着,对他说:“老陶,你太啰嗦了,但饭做的极好!”
脸边不觉落下一滴泪,许枝影隔空陪着他,慢慢感受着生命的流逝。残阳照着这破败的地方,血污中,一只瓢虫轻轻爬过,翅膀上都是血。
这是老陶的过去,也是祁苍的。梦境消散之前,她仿若听到了老陶未尽的的遗言。
“要是当时拦住了公子,要是公子当时吃了寓意胜利的定胜糕,是不是就能凯旋。”
-
一场极短暂的梦,许枝影缓缓睁眼,脖颈却传来明显刺痛。
后厨中的烟雾早已散去,香烟燃尽,祁苍对着她怒目而视,手指化作利刃,就抵在她跳动的脉搏上,再一用力就能戳穿她脖子。
“你做了什么!”
他怀中的灰陶罐,此刻表面上布满了裂痕,下一秒就要化为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