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视线朦胧,看不清景物,只觉得需要什么来疏解一二。
宁禾警惕。
宁禾震惊。
宁禾沉默。
她大概猜到是因为什么了。
沈玉的心法可能和她内力相冲。
宁禾走到他跟前蹲下,解开发带捆住他双腕,二指扣他寸关尺。
脉像如奔马踏雪,凌乱奔涌。
内力逆冲之处,赫然是三阴交。
宁禾扶额叹息。
也怪她没问清楚。
她内力纯阳,理所应当认为沈玉练的心法也是纯阳。
因为大部分习武男子都练的纯阳心法。比如少阳心法,九阳神功,纯阳无极功等等。
但显然沈玉所练心法不同,和她的纯阳内功相激,阴差阳错催动了足少阴经暗穴。
之前传功时没发现,是因为他内力太微弱了。
段沉玉仰颈呻/吟,强撑着思绪:“宁,宁娘子…且避……”
宁禾感觉到他想闭穴,立刻阻止,连点他任督二脉,冷道:“闭穴逆行,你想爆体而亡吗?!”
也不知他家里的武师怎么教的,这些基础都不晓得。
段沉玉长睫震颤,难以自控的贴近宁禾,觉得她气息微凉,是唯一能缓解热浪的解药。
捆着他手腕的发带挣扎松散,他半坐起身,朝宁禾蹭了过去。
他身量高,如同大鸟般几乎要把宁禾裹进怀里。
吐息灼热,唇瓣差点落在她脸颊上。
宁禾头皮一麻,后仰躲开。
忍无可忍,索性一掌劈他后颈。
段沉玉软倒下去,她赶紧站起来后退了两步,呼出口气。
太吓人了。
师父说得没错,俊美的男人最可怕。
她看着地上面色酡红的少年,认命地把他扛在肩上,足尖一点树干,如飞燕般跃起,惊起林间翠鸟。
到了河边,她把人放在地上,点穴唤醒。
段沉玉睁眼,入目是一张模糊的脸,嵌着双澄澈的杏眼,像雾中明灯,灵俏而英气。
“你去河里,我说心法你照做,不可出错。”
话音落下,就感觉自己丢进了河中。
浸泡冷水,周身热浪稍稍消解,岸边传来女子清悦的嗓音。
是心法。
以簪划破掌心,鲜血在水中漫开,刺痛令他保持清醒。
他闭上眼,运转宁禾所绶心法。
段沉玉记性好,悟性佳,很快就得了要领。
浑身燥热渐渐褪/去。
待日头高照,段沉玉彻底恢复清明,将暴动内力抚平吸收。
睁眼看向岸边,那放着一套干爽的衣物,并不见宁禾身影。
他走出河流,换上衣衫,撕了条布随意包扎了一下掌心的伤口。
“浪费一天了,快点走。”
段沉玉没想到有人,愣愣抬头看去。
只见一颗高大的梧桐树上,浓绿摇影,白衣少女枕着手臂半躺在树枝上,嘴里叼着狗尾巴草,姿态悠闲。
阳光透过叶片缝隙,在她面上映出斑驳的金影。
段沉玉:“……”
“宁娘子,敢问你…一直在这吗?”
宁禾轻咳一声:“刚来。”
“我什么都没看见。”
“真的。”
她刚睡醒,哪里知道他正巧换衣裳啊。
不过还好,睁眼的时候他已经穿上裤子了。
段沉玉静默了片刻,轻声道:“今晨唐突娘子,是玉的错,还往娘子莫气恼。”
宁禾脸色一僵。
这人不计较方才的事,还跟她道歉。
她耳朵发热,甚至觉得坐立不安。
她跃下树,转身往林中走,恍若随口:“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段沉玉看着她的背影,长眉玉目,神色疏淡。
面对宁禾的局促,他并不觉得意外。
她武力高强,直率坦荡,明明生长在这样的乱世,手沾鲜血,却又偏偏如同清泉流石,纯粹至极。
他通清谈辩玄,擅沽名钓誉,一言一行皆为利,自然明白如何令她放下戒心,化冰为水。
*
小半月后,天已入秋。
山林里满是枯黄的落叶,踩在脚下“沙沙”响,凉风掠过,卷起枝头最后几片残叶。
这段日子,宁禾对段沉玉态度好了很多,每日都会花一个时辰给他教剑法。
段沉玉内力不足,但很勤恳,悟性又好,宁禾有时会暗叹可惜。
若不是他气海出了问题,说不定能成一流高手。
段沉玉也投桃报李,会给宁禾讲一些平常人看不到的书中内容,指点她诗赋书画,告诉她大晋朝堂,官员辛秘。
宁禾没有问他为何知晓这么多。
她知道他身份有异。
可她也感觉得出来,沈玉现在对她没有威胁。
她觉得多了解些朝堂政事总是好的,故而听得认真。
每日清晨,宁禾都会去林子里打猎,有时是只肥硕的野兔,有时是只山鸡,有时还能用弹弓打只鸟。
等她回来,段沉玉会接过猎物,蹲在火边处理。
他虽出身士族,却学得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