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锦袍,锦袍上的竹叶暗纹在微弱的光下熠熠生辉。他坐在书桌前,仿佛神坛上的仙人,手中的笔似长剑。
书房里的窗都关上了,她一进去,李宣还把门关上了,田岁禾的心更是乱跳。
她后背紧贴着门,仿佛多靠近他半步都会被他一剑削了脑袋,哭丧着脸,声音不成腔调:“大、大人……”
柔弱无措的一声,宋持砚落在书上的指尖随这一声抬起,再缓缓地落下掌下圣贤书上。
三弟当真不曾教过她么,不要对一个男子露出如此无措可欺的模样。他浓睫羽低垂,不看她花容失色的脸,淡道:“不必紧张,唤你来只是想问一些关于尊祖父与三弟的事,且三弟与宋家同气连枝,哪怕曾经犯了错、亦或得罪了人,宋家不会坐视不理。”
提前声明是未免田氏有所顾虑而有所隐瞒,毕竞她实在太胆小。但田岁禾却一直垂着头,良久都不曾回应他的话,甚至双手交握的力度更大了,白皙手背上现出青筋。
宋持砚的手指敲了敲红木桌面,她深垂的长睫就跟着他的动作上下扇动,仿佛受惊的蝶。
她原是在盯着他的手看。
宋持砚侧目看她一眼,嘴角似乎出现了隐约的弧度。他话语疏离:“田氏,在想什么?”
田岁禾看得走神,试图从他手中看出抓痕的迹象,心不在焉,她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在想,想宋大人。”
宋持砚倏然抬眸凝她,若寒潭冷泉清冷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异样的光彩。田岁禾也发现自己这张不利索的嘴说了引人误会的话,死嘴,竞乱说话!她飞快抬起双手捂住嘴巴,捂得严严实实的,好像生怕自个的舌头再不听话口吁狂言。
她懵懵地看向宋持砚,圆杏眼不知所措地眨了眨。捉摸到他目光中的匪夷所思,怕他误会,她不得不开口解释。“在想,大人的手……
原本这句话是没什么的,可以解释为发觉他的手指很长,很漂亮,所以发自内心欣赏了片刻。怎么听都比“想宋大人"不那么让人想歪。可田岁禾说完这句,她想起了上一次。
那公子在桃林中为她凿水,修长的手在堵得严严实实的厚泥中反复试探。那样耐心的贵公子,竟会亲手做那些事,和她认识的大公子完全不同啊。田岁禾又想到更早之前,她在荆棘地里找萝卜,抓着他问萝卜在哪,还叫他回去等通知。<1
还有第二个晚上,她命令他:“你能不能自己支棱起来啊?”这样的窘事太多了,在田岁禾为了给自个壮胆,逼迫自己以雇主的傲慢对待那位公子的期间,她说了太多荒唐的话了!如果真是宋持砚……那可是一剑把孙青脑袋削下来,一剑斩蛇,冷冰冰的宋家大公子。还是阿郎的大哥,郑氏这一房的主事人。
她,她怎么敢的啊!
越想越觉得是他,田岁禾真的要哭了。
有一滴眼泪已经在她的眼眶里打转,她拦都拦不住,生生任它把她的眼尾染红了。
“田氏?”
宋持砚发觉她的异样,压低了声唤她,田岁禾抬起眼,一双含泪的杏眸红得似被狠狠欺负过。
他盯着那双眼,手指还悬在半空,目光已经定住了,连呼吸都沉了。田氏,对着他的手……哭了?
尽管上一回她也曾经对着他的手汨汨涌出泪水,但不是因为怕,可如今她眼里全是怕。
她连他的手也怕?
宋持砚缓缓抬起那双手,田岁禾目光随他的手而动,长如竹节的手骨骼清晰,有着清冷的棱角,仿佛能触及一切事物最尽头之处,手背上的青筋仿佛藤蔓,衬托得他的手极具力量。
他手一动,田岁禾用力揪紧了轻薄的裙摆。宋持砚手落回桌上,凉薄的唇角好似有不易察觉的笑意,“田氏,你怕我的手,为何?”
田岁禾被问得方寸大乱。
她紧紧并住脚,后背也绷直,立得比院子里的松树还要板正,死嘴又开始乱说话了。
“生得太、太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