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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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瑶闻言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坏笑一下,带着点玩笑意味:“原生家庭的痛啊,我懂我懂,因为父母的不幸婚姻,也失去了对自己婚姻的期待?”方槐序不懂她的脑回路,轻摇了下头:“我父母的婚姻不算不幸,父亲不认可母亲的成就这件事,是在我母亲去世很久后才知道的,他们从小到大在我面前,一直是恩爱有加的样子,母亲为工作忙碌的时候,一直是父亲照顾我的生活,他对我的关心不比母亲的少。”
孟瑶有时候真恨自己的多嘴。
看方槐序平时情绪这么稳定就该猜到的,一定是个在爱里长大的、该死的好命人。
她像是失去了力气,无奈地靠在栏杆撑住脸:“我就多余问。”方槐序看她一脸郁闷,陪她一同靠着:“你好像很失望?”“算吧,更多的是羡慕和嫉妒。”
孟瑶向来不喜欢装什么圣人,非常坦诚地表露自己的情绪:“原本听说你家里的事情,还以为,你这样的人,也会有和我差不多的烦恼,现在才发现,在我从小被告知亲生父亲是个畜生的时候,你不出意外地是在父母的宽慰下轻盈地长大的,我们好像两个世界的人。”
方槐序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她长叹一声后继续解释:“迄今为止的人生,我都在胆战心惊地活着,外婆告诉我,要不懈努力、要发奋图强,为了活下来、为了争一口气、为了不任人看轻、被人践踏,要想尽一切狡诈的办法地去活,我每天都感觉生活好累,不敢有一丝松懈。”
“但你好像一直很平静,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超乎我意料地平静、从容,好像不管做什么事都胸有成竹,偶尔义无反顾地反叛做什么,也是为了坚持自己喜欢的事业,不用考虑行差踏错之后就没有回头的机会,而我到现在为止,甚至连一个自己的爱好都没有……我无法想象你眼中的世界,也永远不会再有机会体验你那样的人生,所以觉得非常遗憾。”方槐序像是理解了,不再看她的脸,低头沉默了许久。孟瑶也察觉到了沉重的气氛,知道方槐序是个很会自省的人,本来只是随口一感慨,原意也不是为了让方槐序难受,于是干脆侧过头转移开话题:“所以我还是蛮好奇的,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也会有不结婚的想法?”方槐序微微抬头睁开眼,目光落去不远处,有些不好意思:“也是因为我的家庭还算幸福,所以我知道一个健康的家庭,需要投入多少心力。但我已经准备好了,将一生都投入研究工作中。”
提到自己的志向,方槐序淡淡地弯了下唇角:“医学研究,尤其是新药研发,周期漫长,需要投入超出常人想象的时间和精力,我做不到平衡家庭和工作,注定给不了伴侣应有的陪伴,我不想让我的妻子忍受丧偶式的感情生活。”孟瑶听着眉头微蹙:“你又来了,你这种想法是对你未来伴侣的轻视,她也有自己的事业和生活,凭什么就认定她就得天天愁男人回不回家?就不能夫妻各自都有独立的生活?”
“她可以不介意,我做不到不愧疚。”
方槐序声线低沉,耐心地解释:“我无法在她需要的时候及时出现,无法参与她生命中的每一个重要时刻,甚至连基本的日常分享都可能缺席。如果她嫁给一个能给予她正常陪伴和情感回馈的人,也可以轻松拥有事业爱情双丰收的人生。我不想用我的理想和事业去捆绑另一个人,她不该被动地失去享受完整伴侣关系的权利。”
他摊了摊手,眼神温和却带着不容质疑的坚定:“所以,在爱情和婚姻这方面,我很有自知之明,既然我选择了这样的事业,那我就绝不是最优选。”孟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一时间也发现不了他的逻辑漏洞。这种自我牺牲般的责任感让她几乎语塞,方槐序所说的每一句话明明都温和纯粹,却又带着一种让她说不上感觉决绝和强势。空气凝固了很久,方槐序才开口打破沉默:“我大概知道你的想法,我确实是个很固执的人,一旦认定了某个决定,撞破南墙也要一意孤行。我一开始从事这一行业,是抱着负气的心态,看看母亲穷极一生想帮助的人们到底是什么样的。但真的看到了他们的人生后,我很愧疚,因为我那个时候才知道,我是生来比大部分人都要幸运的那一批人,我很愧疚曾经嫉妒过他们占走了母亲的注意,所以你刚才说那些话的时候,我会不知所措,也更加想尽我所能,将我的这份幸运分享给更多的人。”
他的话语平静,却带着沉甸甸的力量感。
一直以来,孟瑶以为她在厌烦他这份温和的力量,她只觉得虚伪,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牺牲,不明白这种得不到回报的奉献到底有什么好处。身为上位者,被吹捧的机会有的是,为什么要为了这点虚名放弃安逸生活,要选择这么一条不被理解的、吃力不讨好的、孤独的道路。但这一刻看着他被夜色柔化的轮廓,他的双眼澄澈得像是月光辉映的平静湖水,她忽然意识,自己的心情根本不是纯粹的厌烦。那是和今晚她发现方槐序顺风顺水的前半生后一样的感情,她在羡慕、甚至嫉妒这种如溪流般的、爱人的能力。
这一刻她感觉心跳都漏了几拍,说不完的话阻塞在喉间,几乎要溢出:为什么她就不能拥有这样的能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