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衣的沈星映跑出来,表情紧绷,目光坚定,斩钉截铁,毫无回旋之地地大声道:
“我也是百分之一百。”
沈星映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他热爱数学绝不是一种表演,固然有家庭教育的引导,但裴春之早就知道,这个孩子对数学的爱远胜于她。十八岁重生的裴春之,身上还残留着应试教育的遗毒。高考前一天一套的理综卷和数学两个字绑得那么紧,使她一直以来都对数学有一种戒心。
类似于——做完题,就保持距离;做出题,就结束战局。
沈星映不是这样的。
他的书柜就摆在客厅,裴春之可以看见他人生十二年成长的脉络,就在书脊上的书名里。小时候的科学绘本,漫画书,理科科普,到拼音版的十万个为什么,哲学启蒙,再到科学家传记,世界名著,儿童文学……书柜的侧面是玻璃展示柜,里面满满当当的是沈星映的奖状,裴春之转到奖状柜子的侧面,在那里看见了显微镜。
“怎么会有显微镜?”
沈星映似乎也有点诧异她怎么在他家逛了起来,但还是很有耐心地解释:“小时候看科教频道,对生物感兴趣,我妈妈就给我买了。”
——就给我买了。
顿时,裴春之无端生出一种想要叹气的冲动。
她先是想到陆林花,然后想到外婆,再然后想到自己。这是被爱吗?还是说这是被信赖?
一个孩子被信赖不会胡乱地浪费科技产品。
“那是你几岁的事情?”
“六岁?七岁?”
“你后来会用显微镜了吗?”
沈星映点点头,说:“会啊,但是学会后我就发现我也没那么喜欢生物,所以就摆在那里了。”
裴春之说,所以你还是更喜欢数学吧?
是的。沈星映抱着泰迪慢条斯理地说,他说话也慢吞吞的,和裴春之很像,但并不像裴春之温和,而更类似一种……因为在发呆,所以一直温吞地说话。
“数学很美。”沈星映嘀咕道,“很多的部分都很美……”
裴春之点头。她认可这个答案。
忽然,沈星映又跳到了另一个话题。
“华赛,我不会放水的。”
裴春之说:“我也不会。”
“我知道,特等奖对你很重要,因为可以弥补你没有全三好的简历。”沈星映说,“我的简历其实不需要华赛特奖来装点了,我已经可以进任何学校的笔试。”
他话锋一转。
“但是,华赛特奖对我也很重要——我一直为了这个名誉而努力。它对我也有很大的意义……”
裴春之打断他。
“你是在道歉吗?”
沈星映愣了一下,说:“不是。我只是向你解释为什么我要和你竞争。”
“竞争是一个不需要理由的事情。”裴春之摇了摇头,“不要因为竞争而愧疚,也不要因为竞争而疯狂到失去自我。我和你竞争的赛场难道只有这一个吗?你不需要纠结。”
裴春之一边走回座位,一边说:“你只需要全力以赴,尊重我。”
沈星映不说话了。裴春之捡起笔,开始写题,几秒后,对面也传来同样的演算声。一切寂静莫名。
半个小时后,铜州市倾盆大雨,电闪雷鸣。
寒假里的除夕翩然而至。
裴永明和陆林花忙得不可开交,开饭馆的难免如此。裴春之和裴载之都成了免费的服务员,在明林饭馆上上下下,端菜擦桌。裴春之干活的速度是裴载之的好几倍,休息的时候,裴载之蹲在墙角难以置信地吐槽:“你怎么这么熟练?”
“也许是前世帮忙干活的记忆觉醒了。”
裴春之一本正经地开着地狱笑话。
“神经病。”裴载之默默骂道,“你跟个熟练工似的,搞得我不像饭店家的儿子一样。”
裴春之只微笑。
上辈子,她为了讨好陆林花,经常来饭店主动帮忙,擦桌,扫地,传菜……而裴载之只在逢年过节过来,他能比她熟练就奇了怪了。
裴载之累得气喘吁吁,又被叫去端菜了。裴春之倚在门边,掏着小本子手写小说,方便她结束干活后立刻去更新《大灾变》。
《大灾变》连载已经到六万字了。
她一直保持着十万字的存稿,每天勤恳更新,虽然热度不高,还挨了不少骂,但她写得开心。
有不少读者觉得她的设定莫名其妙,什么AI、人工智能、全球隔离的……开头部分,主角一个人在出租屋里与世隔绝都市求生,节奏很慢,更是被喷成了筛子。好多自以为很懂的网友试图教导裴春之写文:
“节奏这么慢,作者脑子坏了吗?”
“神经病啊,写这么细。”
“连主角每天洗手多少次都写……这我就忍了,写种土豆秘诀是几个意思?”
“呵呵,二十章了,还在进行卫生知识科普,作者是进去过吗?在监狱里整天想怎么消遣时间?”
裴春之对恶评视而不见,每天把更新往上面一扔就走。毕竟浩大中文网的读者就像抖m,骂归骂,追更也很积极——再说了,被骂就被骂吧,这不是至少还留评论给她刷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