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第32章
阿迪力猛地抬起脚,狠狠瑞向旁边的土坯课桌。哗啦一声,土坯和木板轰然倒塌,扬起一片呛人的烟尘。小丫吓得“哇"一声哭出来,虎子、栓柱几个男孩子也白了脸,缩着脖子空气凝住了。正午的热浪从敞开的门里涌进来,混着孩子们身上的汗味。阿迪力那根手指直指舒染的脸,污名兜头盖脸地糊上来。她没躲,腰背挺得笔直,像教室外那根旗杆。她看着阿迪力燃烧着愤怒的眼睛,她的内心很不平静,从她上辈子成为教师以来,从来没有遇到过被学生指着鼻子骂的时候。但这其实不算骂,因为舒梁看到了石头眼中除了愤怒,还有痛心。
忽然她的内心心就平静下来了,一种近乎疲惫的平静。“阿迪力,"舒染开口,声音穿透了棚里的安静。她向前一步,试图安抚他:“听我说。阿依曼上学,好。”
“坏!"阿迪力梗着脖子,用更大的汉语吼回来,手依旧指着她,“水!偷!晚上…出去!坏!"他词汇贫乏,表达却直白得伤人。显然,那些"手脚不干净”、“半夜瞎跑"的谣言,已经吹进了牧区的毡房。舒染的心心沉到底。解释?对着一个被怒火和偏见烧红了眼的少年?语言是道鸿沟。她只能迎着他的目光,不闪不避,用眼神告诉他:不是这样。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旁边猛地冲过来,横在舒染和阿迪力之间。是石头。
他和阿迪力差不多个头,身板却单薄些,此刻却张开双臂挡在舒染前面,脸涨得通红,冲着阿迪力急吼吼地嚷,民语夹着汉语,磕磕巴巴,唾沫星子都喷出来:
“阿迪力!不对!老师好!我爸说水没偷!晚上出去……可能有事!!阿依曼上学……好!认字……也好!”
他努力组织着语言,急得额角冒汗,手指焦急地比划着,“老师教…名字!工分!认!好!”
阿迪力被突然冒出来的石头吼得一愣,赤红的眼睛瞪着他,显然没完全听懂这混乱的辩解,但石头的态度激怒了他。他猛地挥开石头挡着的手臂,力气很大,石头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阿迪力!"舒染低喝一声,伸手扶住石头肩膀,把他轻轻拨到自己侧后方。她看向阿迪力,那点疲惫的平静下,终于透出一丝属于她的锐利。不能让孩子们替她挡。
“阿迪力,"她再次开口,声音稳了许多,语气甚至带上了一点冷,“我,是老师。教孩子,认字,明理。水,我没偷。晚上出去,"她顿了顿,迎着阿迪力依旧不信的眼神,一字一句,“是去找水。为了干净。像你阿帕,每天挤完奶,要洗手。”
她用了一个他能理解的比喻。阿迪力眼中的怒火似乎凝滞了一下,带着一丝茫然。
干净?找水?为了像阿帕洗手?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又在外面响起,接着在工具棚外响起一声马的嘶鸣声。
军靴踏地的声音响起,陈远疆走了进来。
他风尘仆仆,裤脚和靴子上沾着草屑。他身后跟着脸色铁青,披着外衣的连长马占山。
棚内再次安静。
陈远疆的目光先扫过剑拔弩张的阿迪力,在他攥紧的拳头上停留一瞬,然后落到舒染身上。
她站得笔直,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清亮,迎着他的视线,没有闪躲或祈求。
马占山一步踏到前面,他环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阿迪力身上,猛地提高嗓门:“都听着!经查!关于舒染老师偷水、行为不端的屁话,全是周巧珍那婆娘胡编乱造、造谣生事!坏得很!连队支部决定:给周巧珍记大过一次!立刻证出畜牧连,去团部基建队报到!再敢嚼舌头根子破坏团结,看老子不收拾她!这事,全连通报!谁再敢瞎传,跟周巧珍一个下场!”记大过!调出连队!去基建队!通报全连!马连长的吼声像炸雷滚过棚顶。虎子、栓柱几个听得懂汉语的男孩子张大了嘴。
石头猛地倒抽一口凉气,眼睛瞬间瞪得溜圆,随即眼睛里闪着光!他听懂了!舒老师是被冤枉的!坏人造谣,被狠狠处罚了!他激动地看向阿迪力,小胞脯剧烈起伏着,脏兮兮的小手用力攥成了拳头。阿迪力茫然地看看马连长,最后求助般地看向陈远疆。他显然只听懂了零星几个词。
就在马占山话音落下的瞬间,陈远疆立刻转向阿迪力,开口是阿迪力都熟悉的民语:“听清楚:有造谣,说舒老师偷水、干坏事,全是假的!组织上查清楚了!给她记大过!马上调走,去最苦的基建队干活!全连通报批评!谁再乱传谣言,一样处理!舒老师,是清白的!是好老师!”他的民语非常地道。
阿迪力愣住了。陈远疆话里不容置疑的结论,把他脑子地怒火和猜疑全都浇灭了。脸上只剩下无措。
马占山吼完,似乎气顺了些,又烦躁地挥挥手:“行了行了!该干嘛干嘛!舒老师,"他转向舒染,语气缓和了点,“你受委屈了。好好教娃娃!有啥困难,按规矩找连里!"他说完,也不等回应,打着哈欠转身走了。棚子里一片安静,只剩下马占山远去的骂骂咧咧声。陈远疆这才上前一步。他的目光重新落在阿迪力脸上,继续用民语说道:“护着自家的羊羔,是牧人的本分。但鞭子不该抽向帮着守护羊群的人。舒染老师,是组织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