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的临水石阶。
随即俯身,从旁边小贩的竹筐里拣了两盏最寻常的素白荷花灯,又买了笔墨,将其中一盏连同蘸好墨的笔递给萧望卿。
“殿下请。”
萧望卿接过灯,垂眸看着那空白的灯面,笔尖悬在灯面之上,墨汁将滴未滴。
沈知微已背过身去,自顾自地提笔在自己那盏灯上书写。她写得很快,墨迹在灯面上晕开,是极工整的小楷。
山河清晏,岁岁平安。
其实她也不知道写什么,如果愿望都能实现,人们也无需寄情于此了。
沈知微写完搁了笔,将写好的灯轻轻放在脚边石阶上,侧身接过萧望卿膝头那盏灯,看清他灯面的瞬间嘴角抽了抽。
只见那灯面上落着三个字。
沈知微。
“殿下心愿倒是直白,”她声音听不出情绪,将自己那盏写着灯递到萧望卿面前,“墨干了,劳烦替我点上烛火?”
萧望卿沉默地接过她递来的灯盏,从旁边小贩的灯架上取下一截细小的红烛,凑近引火的油灯点燃。跳跃的烛火映亮他低垂的眉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沈知微见他小心翼翼地将烛火安放进她的灯芯里,动作专注得像在进行某种仪式。
“好了。”萧望卿将灯递还,看着她的眼睛很亮。
“多谢。”沈知微没在意,俯身将自己那盏灯轻轻放入水中。素白的荷花灯晃了晃,烛火摇曳,顺着水流缓缓漂远,融入河面上那一片星星点点的光海。
萧望卿看着她的灯远去,才深吸一口气,捧起自己那盏写着名字的灯,俯身放入水中。
灯离手的瞬间,一阵风卷着水汽扑来,灯身猛地一晃,烛火险些熄灭。灯面上那三个墨字被溅起的水花打湿,墨迹瞬间晕开一片。
沈知微三个字变得模糊不清,边缘洇染开一片混沌的灰黑。
萧望卿瞳孔一缩,下意识伸手想去扶,指尖却只触到冰凉的河水,险些脚下踉跄栽进水里,被沈知微眼疾手快提着后颈一把按回了轮椅。
“发什么疯?!”
那盏灯摇摇晃晃,带着一片模糊的墨痕,追着沈知微那盏灯的方向,一前一后,在暗沉的水面上飘远。
“啧,三殿下这灯…怕是要沉,”
谢明煦不知何时溜达回来,手里拎着两盏崭新的鲤鱼灯,正好看见这一幕,桃花眼里带着促狭:“心不诚,菩萨可不会保佑。”
萧望卿沉默地看着那两盏逐渐汇入灯河的光点,直到它们变成模糊的小点,再也分辨不清。
“心诚与否,菩萨未必在意,”沈知微见他没有再往河里扑的打算,松了口气直起身,“世子爷的灯呢?不放一盏?”
“放,当然放,”谢明煦笑嘻嘻地将一盏鲤鱼灯塞到沈知微手里,自己捧着另一盏,“本世子福泽深厚,自然要祈个大的。愿我大胤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愿小沈大人……嗯,长命百岁,多福多寿。”
他说着,动作夸张地将灯放入水中,还用力推了一把,那鲤鱼灯便箭一般冲了出去,很快融入了前方的光流。
沈知微看着自己手里这盏鲤鱼灯,红彤彤的,画工有些粗糙,透着股鲜活的人气。
她笑了笑,没说什么,俯身将它轻轻放在水面上,看着它晃晃悠悠地漂走。
“风大了,回吧,”夜风渐大,吹得人衣袂翻飞,沈知微拢紧狐裘,转身看向萧望卿,“三殿下可要再坐会儿?”
萧望卿摇摇头,目光依旧胶着在河面那片模糊的光点上,声音低落得让沈知微心软:“不了。”
想也知道,以为自己又做错了事,以为自己又惹了她不快,无非就是这些。
沈知微叹了口气,接过谢明煦的手推轮椅,三人沿着河岸往回走,将喧嚣的灯市落在身后。
“我没有生气。”
三殿下好哄得很,听了这话猛地回头,眼睛逐渐亮起,比刚出门的时候看着还高兴。
于是一路无话。
灯会渐入尾声,人潮稍散。
三人回到驿馆时夜色已深,沈知微刚推开自己厢房的门,便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矮几上放着一碗刚煎好的汤药,热气袅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