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都给我立刻传唤到府衙大堂!”
“传讯期间,劳烦周知府及府衙诸位……暂在此暖阁安坐,委屈一二了。”
她轻轻击掌两下,大门被无声推开。
十余名身着东宫卫率服饰、腰挎长刀的精悍侍卫鱼贯而入,沉默而迅速地在阁内四角站立。
约莫半个时辰,回廊上传来密集而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仓惶的呼吸和极力压抑的低呼。
侍卫推开大门,数名服饰各异的汉子被推搡着进入暖阁。领头一个年约五十的,穿着洗得发白的短衣,正是工部派在淮安的营缮匠作李把头。
他身后跟着几个同样工匠打扮的男人和一个穿着绸衫,此刻汗如雨下的中年男人。再后面则是几个战战兢兢,连皂靴都沾满泥污的河役小头目。
这群人乍然被带到这里直面一众高品大员,顿时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扑通扑通跪了一地,大气不敢喘。
沈知微疲惫地掀起眼皮,看向跪在地上的李把头:“李师傅?”
李把头浑身一哆嗦,头垂得更低了:“是…是小人…”
“永安十二年八月,广源木行提供的河心木桩,工部定规,必须十年以上硬木,桩长一丈二,底部削尖,桩身需浸桐油三遍以上防蛀。你亲自主持的验收,数目几何?可合标准?”
李把头冷汗淋漓,身体抖得像筛糠一般:“回…回大人话…小人…小人确实验收了八千根木桩…形制…形制是…是按大人说的没错…”
他声音越来越小,底气明显不足。
“哦?是吗?”沈知微笑着挑眉。
“广源木行,十月方才成立登记,此前无任何经营记录,它如何能在一月之内拿出八千根合用的十年大木?这些木材,你亲眼所见,确是从河道新伐运来,还是…别处挪移充数?木料纹路年轮可辨否?浸油时,油色浸透深度几分?”
“大人…小人…小人是按…按上头的要求,清点了桩数…形制…至于这木料来源…小人…小人实在不知啊…”
他把头几乎磕在了地上,绝望地看向周茂年身后的工部属官,却只得到对方一个闪躲的眼神。
“可笑。”谢明煦猛地将手中酒杯顿在桌上,杯底碎裂,酒液四溅。他指着李把头,声色俱厉。
“你是工部营缮老手,木料好坏、桐油浸透没浸透都看不出来?糊弄鬼呢!来人!拖出去打到他说实话为止!”
“…不…不不不…” 李把头听见侍卫的脚步声逼近,吓得魂飞魄散,伏在地上的身体筛糠似的抖,涕泪横流。
“小人…小人看见了!那木材…木材有些是拼凑的!根本…根本不是什么十年的木头!广源那姓吴的掌柜……他塞给我了三百两银子…我…我糊了心肝啊大人!”
一直沉默坐在轮椅上的萧望卿,骤然抬手将手边的茶盏扫落在地。瓷片飞溅,温热的茶水泼了离得最近的一个工部属官一脸。
那属官一个哆嗦,连滚带爬膝行上前几步,连擦脸都顾不上,对着萧望卿和沈知微连连叩首。
“殿下恕罪!沈大人明察!这…这桩木采买是…是李司库主理…我等,我等虽在工册钤印,但…但实情确不知晓!只是惯例…惯例走个手续…都…都怪那周茂年贪得无厌!胆大包天!”
“河工贪蠹,虚报冒领,以劣充好,致使溃堤失所,黎民死伤枕藉。”哭喊听得沈知微头疼,她用手撑着额头,目光扫过跪了一地的大小官吏。
“银子不会平白消失,痕迹总会留下。你们谁做的局,谁经的手,谁点的头,谁分的赃……”她扯了扯唇角牵出一个笑容,却让跪伏的几人脊背发凉,“一个都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