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听见围墙里传来什么响动,刚想退开就感觉眼前一黑,头顶有什么东西压了下来。
“砰!”
还没反应过来,已经眼看着那红色的一团被踹进不远处的雪堆。
沈知微眯了眯眼睛,认出踹人的是东宫的暗卫十七,孩子从小就耿直,接了护卫的任务是真动手,此时对她咧开嘴露出八颗白牙:“公子没事吧?”
“没事…”她好像看见那是个人形吧?
不待她多想,就听见雪堆里传来咳嗽声,那人把自己从雪里挖了出来。
“哎哟我的腰——哪个不长眼的敢踹小爷!”
红衣少年顶着满脑袋雪沫抬起头,正对上沈知微被月光浸透的素白面容。少年郎君颈间孔雀翎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半截青玉似的锁骨。
“好俊的…”他话没说完就被暗卫的剑鞘抵住咽喉。
“放肆!”影十七腕间青筋暴起。
“十七。”沈知微借着宫灯看清他眼尾一点朱砂痣,指尖猛地搭上暗卫绷紧的手臂压下剑柄,看着没什么表情。
实则脑子都快转冒烟了。
她认得这人,去年秋猎时才见过的襄王世子,彼时这位小祖宗纵马惊了御驾,被襄王用家法抽得半月下不来床。
不能杀不能杀。
不仅不能杀,这事传出去身边的暗卫还要挨罚。
“知微见过世子,”沈知微拢着氅衣轻咳,“世子莫怪,十七以为有刺客,未曾想冲撞了您。”
“不过,臣记得墙外是冷宫,擅闯禁苑,按律当杖三十。”
谢明煦刚扬起的嗤笑瞬间蔫了,连滚带爬从地上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碎雪:“我说谁家侍卫这般凶悍,原是太子哥哥的心肝……别啊,小沈大人,好菩萨,饶了我这次。腰伤算我自己摔的,我自认倒霉。”
…倒霉孩子怪好骗的。
“世子慎言。”沈知微心中松了口气,指尖点在快要黏上来世子胸膛,“殿下仁厚,却最厌人逾矩。”
谢世子揉着腰讪笑两声:“小沈大人教训得是。刚才宫宴我听圣上说你要跟萧望卿下江南?那地界小爷…本宫熟得很,城西新开了家莼鲈馆……”
“啪!”
剑鞘横亘两人之间,十七木着脸道:“公子该回席了。”
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来揍他。
谢明煦缩了缩脖子,飞快从怀里拿出个小盒子塞进沈知微手里:“补身体的好东西,小沈大人记得帮我向太子哥哥讨个情!”
话音未落便提着衣摆翻上墙头,动作倒是利落。
沈知微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叹气,十七正要飞身去追,忽听梅林深处传来轮椅碾雪的声响,立刻收剑入鞘退入暗处。
“由他去吧。”
沈知微将小盒拢进袖中看去,轮椅碾过薄冰的声音近了,萧望卿披着玄狐裘转过梅树,护膝上沾着几根新折的梅枝。
萧望卿搭在扶手上的指节微蜷,目光掠过她眼尾薄红,抬手将梅枝递过去:“江南道多雨,沈公子那时该换件厚氅。”
“…多谢。”沈知微一时失语,右腕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她当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但面对三皇子这样柔软的姿态。
好像不接是有些不识好歹?
沈公子接了他的梅枝,多少客气客气。
“三殿下的伤好些了吗?”
“尚可。”
“有沈公子在就不疼了。”
沈知微:……
?
这个人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沈伴读看着萧望卿那张八方不动的脸,缓缓挪后半步。
她向来是不在意旁人传她以色侍君的,毕竟她确实长了一副好看的皮囊。
身正不怕影子斜。
但身子斜就不一样了。
“三殿下说笑了,臣又不是灵丹妙药,有病还是建议您去太医院治。”
沈知微干笑两声,她并未从萧望卿身上感受到攻击性,但觉得奇怪。
她侍奉太子太久了,三皇子低垂着眉眼的模样仿佛与萧翎钧重合,可那双眼里浮动的不是江南烟雨,而是经年不化的霜。
“对不起。”
“……嗯?”
“冷宫的时候,是沈公子救我,我却在雪地里伤了你。”
萧望卿的声音很冷,他抿了抿唇,神色带着极淡的懊恼,沈知微还是第一次从他脸上看见情绪波动。
“是我的错,对不起。”
雪地红梅,二人对立。
沈知微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臣…当不起殿下的歉,”她垂眸将梅枝扬起,像挥剑一般横在二人之间,“您那会烧得神志不清,属实情有可原。”
萧望卿恍作无物,撑起身抬手碰了碰她发顶,摘下一片被雪压折的梅瓣。
狐裘袖口滑落露出一截缠着纱布的手腕,和沈知微右腕的伤口位置相同,许是强行用轮椅翻越雪坡的擦伤。
沈知微被这个逾矩的动作惊得僵立在原地,十七的剑已出鞘三寸。
然而萧望卿只是将梅瓣放在她掌心,仿佛方才触碰的不过是枝头新雪。
“殿下醉了。”
“我从不饮酒。”
“东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