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第36章
裴淮瑾被抬回裴府的当夜便发起了高烧。
镇国公没来看他,长公主倒是在他身边守了半夜,后来裴季礼夜里闹觉,也走了。
苏安盯着床上昏迷的主子,急得直抹眼泪。那年那个受了五十杖之人的事不断在他脑海中盘旋。那人是第几日死的?第二日?还是第三日?可主子该用的药都用了,李大夫也说了是他自己意志消沉………苏安在水中拧了温凉的帕子,替裴淮瑾擦了擦额上的虚汗。正此时,房门被人敲了敲,苏安开门看到来人,眼前一亮,险些惊呼出声:“陆神医!”
来人正是陆琛,在他身后是被他一封急书揪回来的陆昭。两人顾不得寒暄,陆琛直接拉着陆昭来到床边,指着床上半死不活的人,“治!”
陆昭看了他一眼:
“你书房里那副上林春居图……”
陆琛低低骂了声,一咬牙,“给你。”
末了,瞧着他打开药箱的背影,又骂了句:“你是不是傻,他可是国公府的世子爷,治好了裴淮瑾,你想要什么样的字画他给你寻不…”
话未说完,陆琛忽然住了嘴。
他想起今日那道圣旨,神色复杂地将目光投向床上。那般天之骄子一样的人物,此后当真只能在那穷山僻壤了此一生了么?陆昭可不管什么旁的,配好了药丸,直接捏着裴淮瑾的双颊将药灌了进去,拍了拍手,傲娇道:
“现在子时三刻,苏安,你家主子辰时前醒不来,你便去陆府砸了我哥那张焦尾。”
陆琛:……你下次能不能换个赌注。”
陆昭啧了声,叮嘱苏安:
“不过这宫里的五十庭杖可不是闹着玩的,我此刻用药吊住他的命已是不易,倘若他自己再瞎折腾,回头死了残了的,我可救不了。”苏安满头冷汗,连连躬身应了下来。
夜深,陆氏兄弟在裴府不便久留,待到裴淮瑾退了烧便离开了。苏安一直和苏毅守在床边,直到卯时二刻,床上传来了极轻的动静。苏安一个激灵醒来,凑上前轻声问:
“爷,可感觉好些了?”
裴淮瑾捏了捏眉心,喉咙里一滚,昏昏沉沉地应了声,哑声问:“几时了?”
“卯时二刻,外面还黑着,爷您再休息会儿?”裴淮瑾摇了摇头,“楚聿和谢长钰那边,有消息了么?”苏安默了默,如实回答:“还未”
裴淮瑾略一颔首,再未多言,接过苏毅递来的热水抿了两口,指腹摩挲着茶杯边沿,阖眼似在沉思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睁开眼,“扶我去海棠苑。”原本想着送沈知懿去别庄暂住一段时日,以后还有的是机会接她回来。所以海棠苑中的一应摆设同她离开前一样,什么都没改变。裴淮瑾环顾四周,视线定在桌子上那只茶杯上。他走过去拿了起来,茶杯中还有半杯未喝完的水,早已凉透,上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他压着眼帘,指腹轻轻摩挲过那杯沿上淡淡的红色口脂印。她前日涂口脂了么?
在裴淮瑾的印象中,沈知懿很爱美,从前沈家还在的时候,她买的胭脂水粉不知凡几,但她天生丽质根本无需涂脂抹粉。十四岁的生辰宴上,她特意化了妆涂了胭脂,穿了身掐着腰线的衣裳给他看。
她将他堵在沈府无人的角落,像一只骄傲又俏丽的小百灵一样,在他面前提着裙摆转了两圈。
那日阳光明媚,少女的笑容比落在脸上的阳光还要娇艳,俏声又带着羞赧地问他:
“淮瑾哥哥,我今日好看么?”
但他那时候说了什么?
他看向她满怀期待的双眸,蹙起眉头说,“你还是素着面更好看,莫要学旁人打扮如此妖艳。”
当时她的笑容便垮了下去,眼圈一红委屈地就要哭出来。裴淮瑾下意识抬了抬手,可不等他再开口,她将那朵蔷薇摘下来踩了两脚,转身就哭着跑开了。
好似从那次之后,她就再未在他的面前化过妆了。她生得娇艳,其实什么样都好看,可裴淮瑾自己都记不得,当时为何要说出那么一句令她伤心的话,只觉得她生辰宴那日围在她身旁那些人的目光太过束目。
裴淮瑾低头轻轻抚摸了一下杯口早已干掉的口脂,紧了紧眉头,仔细回想着前日最后一次见沈知懿时候的场景。
那天早上她故意将秦茵推入水中,又借此提了离开裴府一事。当时他心中被气愤和不知名的慌乱充斥着,来到海棠苑的时候同她说了许多重话。
那日大雪纷飞,乌云密布。
他掐着她的下巴,可他完全记不清她是否涂了口脂,只记得那双满是控诉的眼神和小脸上绝望的泪痕。
这一年来,她似乎这样哭了许多次,比从前八年加起来的都多。“爷……
苏安见他弯身捂着胸口,不禁急忙过来扶住他,“可是伤口又疼了?咱们回去休息吧!”
裴淮瑾长舒一口气,嗓音沙哑干涩:
“无妨,去屋中找找线索。”
苏安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犹犹豫豫道:
“诶、诶…
其实海棠苑里的东西很少,沈姨娘这一年来很少往自己院中添置东西,哪怕主子说她喜欢什么便买什么,她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