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薇倒没被吓着,实话道:“他身子还不曾好,若夫人想看他,可去院中——”
温泽兰打断她:“是吗,可我已派了两名丫鬟去请了。”
祝成薇一惊:“这怎么行,他伤口刚有好转,若过多走动,怕是又要开裂。”
或许是她话语中的担忧太过明显,温泽兰不由得转脸看向祝成薇,问道:“你在担心他?”
祝成薇捏了捏袖口,尚未有答复,温泽兰忽然出声笑起,笑得眉眼弯弯,唇角高昂,只是......她眼中没有半分笑意。
她望着祝成薇,眼中布满怜悯,“日后,你一定会为你今时的所作所为后悔。”
温泽兰一番话,说的祝成薇满头雾水,但她还没来得及问清心中疑惑,那位又紧跟着开口:“说来,祝姑娘也到了婚配的年岁,不知你心中可有属意的人选?”
她话茬陡然别转,打得祝成薇措手不及,“......暂没有。”
“没有?”温泽兰眉毛舒展,心情转佳,脸上笑意难得多了分真,“没有便是最好了。”
值此际,管家端着茶盏上来。
祝成薇出声道:“这是家父珍藏的顶品龙井,采自狮峰山下,芽是今年的头茬,泡出的茶色翠香郁,夫人若不嫌弃,请用。”
温泽兰用葱白的食指拨开盖碗,便有股浓郁沁鼻的清香,她低头,见茶盏中苍翠的芽尖被浸得润润的,浑然似翡玉,确是上上佳品。
只可惜,她而今没有品茶的意兴,收了手,站起身,悠悠地朝外迈着步子:“今日来得仓促,便不叨扰了,茶,留着下回再品吧。”
温泽兰毫不犹豫地朝外走。
祝成薇跟着起身,说:“可夫人还不曾见到相佥事,您若这会儿走了,今日岂非白来。”
“倒也不算是白来,”温泽兰停下步子,转身看向身后的祝成薇,摆出无可指摘的笑容:“至少我知道了些有趣的事儿。”
是什么有趣的事,祝成薇不清楚,她只知相夫人要走的意图明显,她不该再拦,转而提醒道:“夫人您忘了您派去的两个丫鬟。”
“哦,她们啊......”温泽兰脸上的笑意更深:“她们不会回来了。”
祝成薇默了默:“不会回来,是指......她们已先行回相府了吗?”
“或许是,谁知道呢。”
温泽兰临走前,深深地看了祝成薇一眼。
这眼神,是祝成薇再熟悉不过的。
——她在可怜她。
可是,她到底在可怜她什么?
祝成薇想或许是她避世太久,少与外人讲话的缘故,因而今日与相夫人的交谈才会如此艰难,以至那位讲的每句话,她都得想了又想,然后答复。
她叹了口气,感到前所未有的疲累,于椅上坐下,端起茶盏浅啜口清茶。
温热的茶水暂令她的心绪平静,她不由得想起相风朝。
以相夫人看似温和实则强硬的性子,她派两个丫鬟传话,定然不止传话这么简单,说不准,她们会强行将虚弱的相风朝带来正堂。
祝成薇心想着想着,心一沉,生怕他刚有好转的伤口开裂,忙起身朝祝希真的院落走。
到了院中,她正往睡房去时,阿庆半路冒出来,朝她身后的采芝还有小婉道:“哎哟,有你们来可真是帮我大忙了,我方才一个不小心,将要煎的药材弄混,这会儿正急呢,快快快,来帮我一手!”
“哪儿有你这样蠢笨的人,干什么都干不好!”采芝哼了声,说:“我还要替小姐撑伞呢,哪儿有闲工夫,小婉你去帮他。”
“撑伞而已,”祝成薇从采芝手中接过伞柄,说道:“你去帮他吧,多一人,也能早些分完不是。”
采芝尚未回话,阿庆就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拖着她跟小婉离开,丝毫没给人犹豫的余地。
祝成薇撑着伞走到睡房前,将伞置于门前靠好,方推开门朝内室走。
满耳阒静,只除了微雨击窗的萧疏声响。
她看向床的位置,那里本该躺着相风朝,只是今日,她的视线受了阻隔。
一扇屏风突兀地横亘在面前。
祝成薇依稀看清床上鼓起的锦被,下头似是躺了人。
相风朝平日醒得早,如而今这样日上三竿还昏睡的时候,实在少有。
她不禁笑了笑,想要朝床边走,但还没走两步,身子就被谁拉住。
有人用一只手臂揽住她的腰,强行抱住了她,力度大到不容许她拒绝。
“——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