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她的新途
法王厅的新环境与军营截然不同，没有餐风宿露与兵戈相向，取而代之的是终日里祝祷的晨钟与翻动经文的沙沙声。作别鹰之团以后，莉莉安心跟着修女们学习教义，倒也渐渐适应了这里的节奏。
又一天钟声响起，晨间的祷告结束，身着黑色长袍的修女与侍从像两条肃穆的黑色河流排列涌出。
人群里私语着近来闹得火热的传言，来来回回都是那些消息，莉莉听一两句全当解闷。
“谁不知道在圣铁锁骑士团任职注定是一桩清闲美差呢！”“法王厅能遇到什么险要的战事？”
“要我说，敲定人员的事宜绝对够让人为难。已经有好几个鼎鼎有名的家族在试探神官们的口风了……”
经过一道拱门时，文森特闪身出现喊住了她，接着与她并肩走在长廊。有如此一位低气压的漩涡作陪，莉莉很遗憾地被排除在姑娘们的对话之外。他们所到之处，讨论声就像扬汤止沸的锅炉息灭一会儿。莉莉看在眼里不由暗暗感叹，在来到教会之前，她从没想过这里也是一处是非之地。
赞美诗说,“愿圣明吾主庇佑吾王。”
神是否保佑了法王，她不清楚，但法王一定是信不过神的保佑的，一一否则他就不会主张设立“圣铁锁骑士团"来应对潜在的安保问题。啧,连法王都明白，神不能在刺客手中救下他的命。可是，米特兰、裘达以及若干国家又坚持在出征之前祈祷神的垂怜。他们请求教会判定某次征讨是教义正统，并将屡战屡胜的军团形容为“如有神助"……
莉莉回忆、品味着她见识过的种种细节，从中感到一股幽默的信任在多方之间流转。
不知不觉中，四周的景象变得陌生。
阳光透过落地窗的浅色雕花,在大理石地面投下轮廓分明的图案。莉莉不清楚文森特打算带她去哪里，她好奇地侧目观察他的神色,正准备询问。
文森特适时捉住她的眼睛：“怎么样，在这里生活得还算习惯吗？”几个礼拜以来的经历在眼前快速放映着幻灯片，莉莉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嗯，认识了一些有趣的人。”
她措辞的艺术已到达炉火纯青的水准。
文森特会意勾起嘴角，一语道破：“听说′新派'的教徒和你发生了一点儿小过节。”
莉莉垂下头。
所谓"小过节"，指的是教会派系之争引来莫名其妙的牵连。不管到哪里，人的问题都是最麻烦的问题。它们无孔不入，在晚餐的间歇中，在礼拜的布置时，一句句细碎的絮语飘到莉莉的耳朵里。“她是那个突然出现的……”“嘘。”
那些纷杂的思绪又从脑海里冒出来，莉莉收拢它们：“难免有不适合成为朋友的人，我记不清了。”
“你很清楚自己需要什么，这很好。"文森特并不追究，谈话间，他们走进一间会客室。
几名神职人员立即迎上来与大神官交谈，他们话里话外绕不开法王新政、国王变更，另外，裘达正式对米特兰宣战了。莉莉竖起耳朵听，动荡不安的局势里并未出现只言片语有关她熟悉的人。想想也对，较之这个时代的诸多宏大故事，一个依靠参与战争谋生的雇佣兵团太过微不足道。
一时间，莉莉像是陪同家长出席应酬的孩子被晾在话题之外。这是她第一次踏入法王厅的核心区域，空气中弥漫的气息让她很不自在。场上虚伪的灵魂散发出阵阵恶臭，她放缓呼吸尽可能不让自己嗅闻。………那些狂妄的新派！"愤怒的谩骂将莉莉的神识拉回现实。一名年长的神职人员语调气恼地控诉着对新派的不满：“他们完全歪曲了神的喻言，对之加以不必要的曲解，分明是在耽误魔咒研究。”又有人看向莉莉安娜，讲一句举世受用的恭维：“尊下的学生就很成功，大家一致认为她习得了您的正统。”
“她啊？还差得远呢。“文森特不无谦虚地推脱着，但他瞥向莉莉的表情笑得堪称纵容，“不过，她的确有这方面的天赋。”莉莉知道他们说的是她修行魔法的事情，最近文森特让一位修女教她练习能够体察亡魂的咒语。
这也是促使她选择追随文森特的因素之一。她渴望能够扭转危急的本领，下一回在同伴遇到危机时就不会那么无能为力了。
而且，文森特说，“灵魂是无体却有形的，有心者能够操纵它。”莉莉想尽快掌握控制灵魂的技巧，这样或许有朝一日就能把属于格里菲斯的那一块灵魂调取出来，完完本本地还给他。会客厅的聊天持续了很久，旧派的牧师们肚子里装着很多值得说道的新鲜苦水。
他们对着空气激动地挥洒唾液，把那里想象成新派成员高傲的嘴脸，极尽所能地攻讦、扼腕、叹气。
文森特微笑地倾听，偶尔得心应手地引用一两句经文安慰他们，牧师们消了气满意而去。
从社交事务里解脱的神官大人终于能够享受片刻的清净了。他放松地阔坐在会客室扶手椅正中，皮革在他身下陷下柔软的纹路，阳光落在他的发梢上漾开一层柔和的光晕。
文森特仰靠在椅背神魂出窍了有一阵子，好像想就此死去。少许，他才打起一点精神，慵懒地招手示意莉莉过来：“今天要见一位访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