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茱莉亚和老约翰的手脚有绳结捆绑的痕迹。”
“千真万确?”
“以法王的名义,谁都可以查验。”医生说着,指向茱莉亚腕部的皮肤,那里灼烧的程度轻微,还能看出皮肤的本色,“这些勒痕淤血很重,至少要捆上一天一夜。”
他们谈话的声音不高不低,在场的村民们听得清清楚楚,细碎的谈话又像老摇椅上坐了沉重的人,吱吱呀呀地运转起来。
莉莉的心里闪过一线不妙的微光。
亨利走了过来,睥睨着她:“莉莉安娜,刚刚有村民告诉我,你说:你出门之前,父亲并不在家?”
“是的。”冷汗倒灌进莉莉的血管,她的指尖流淌着冰冷的液体。
情况很不利,但她只能统一口径,因为更早些时候,她也是这样和骑士团、和文森特解释的。
“好。”亨利·西蒙点点头,双臂举过头顶干巴巴地鼓了几下手掌,“诸位,诸位!”
他清了清嗓子,口中振振有词:“所有乡亲们,以法王的名义,如你们所见这二位不幸的人儿今日与世长辞。我们在哀悼忧愁之余,还须正视另一个隐秘的悲剧——”
“种种迹象表明,这是一次蓄意谋杀。是的,老约翰和茱莉亚并非来不及逃生,而是在毫无抵抗之力的情况下,被人丢弃在浓烟火海的……”
他说着,用手指肚点了点眼角。蓦地,擦眼泪的手停下来,眼帘后射出清醒的寒光。
“我想除了莉莉安娜,没有人还能解释发生了什么。”
恍然间,莉莉有种置身于陡峭悬崖边缘的错觉。
就在刚刚的某一刻,悬崖的边缘彻底崩塌了。她开始失重下落。
“今早,许多人都见到莉莉安娜,——这位声称无辜的小姐,跟随骑士团的马车到了镇子上去。然而不为人知的是,另一场丧尽良心的谋杀早就在暗中埋下了种子!”
亨利背着手站定在她面前,朝向众人,公布她天理难容的恶行。
“这是现场发现的还未烧尽的绳结。足以证明早在起火之前,约翰与茱莉亚就已经无法行动,可莉莉安娜却安然无恙——想想看,朋友们,如果是强盗、歹徒或者恶棍,怎么会有这么古怪的遗漏?”
“而且,莉莉安娜口口声声坚称老约翰不在家里,他的尸体却在火场!据我刚才仓促的了解,在悲剧发生的短短一个钟头的时间里,有许多位证人不曾见过老约翰踏进家门……难道能有无端冒出的人吗?”
“是的!我今早上门催债,怎么喊都不开门。我还守了很久呢……呵,然后就起了火。”
杂货铺嗓门嘹亮的大婶作了证人,勇敢地指认莉莉的漏洞。
“我们都知道老约翰偶尔糊涂了些,可总的来说他是个友善的好人。这位熟悉的乡亲和他的妻子茱莉亚,竟然养出了白眼狼一般的女儿。”
莉莉意识到彻底解释不清了,也就放弃了思考说辞。她在犹豫要不要逃跑,这个念头刚一冒出就却被人压住了肩膀。
膝盖砰地一声砸在地上,两双钢钳般的大手强有力地将她掣肘,莉莉被村民们五花大绑着,半推半架地带走了。
村庄中心有一片旷地,周围地势宽阔,农收时节用来晾干谷物,平日则充当着宣布消息的小广场。
人们决定将莉莉安娜搬到那儿去,以便更多人见证这个严肃的审判。
去往晒谷场的路上,村民们兴致高昂地商讨起如何处刑莉莉安娜。这名杀父弑母、大逆不道的女儿必须加以严肃处置,不然世上还有没有王法了?
最终结论是效法其父母死亡的惨状烧死她。
整个过程莉莉没有插嘴,而是一直暗暗观察村长的表现,想从中拆解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亨利总觉得后颈发凉,心里毛毛的,身上仿佛有一道阴冷的视线。环顾一圈却什么也没发现。
人群继续走着。
经过这么一段漫长的缓冲之后,莉莉又重新冷静下来,也差不多想明白了一些关键环节。
这件事背后明显还有问题。
她对格里菲斯的怀疑太过武断了,如此浩大的阵仗不太像他的性格,他是那么谨慎缜密的一个人,即便真的准备赶尽杀绝,也一定会选择更隐蔽的方式。
那么还能有谁想把老约翰的死闹大?甚至迫不及待地挑选一名罪人、判定为“谋杀”呢?
答案呼之欲出。
广场中心有一个小高台,此刻在众人竖立着一个用以审判、处刑的十字形架台。
村民中有人自发主张起各项事宜,人们在他的领导下将莉莉扎实地绑好。
一盆带着腥膻味的冷油泼了过来,莉莉挂着一脸黏腻的油脂,只能不断地眨眼以免它流进眼睛。
十字架台还没有点燃,她的火却已经蹭蹭往上蹿了。
火灾发生得猝不及防,又被诬指又被脏兮兮的动物油淋了一头,现在她是真的恼到极点。
真想手里凭空多出一根电棍啊,她要一把捅到亨利的屁股里,电死这个老登。
想归想,莉莉很清楚轻重缓急。她仔细地整理着当前的头绪,冷不防露出一个森然的冷笑。
亨利蹙眉:“死到临头你也笑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