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第二十九章
“先生，妇女收容所到了。”
黄包车稳稳停在一堵灰扑扑的高墙外，车夫用汗巾抹了把脖颈，扭头对车厢里的江明熙说道。
江明熙下了车,额外多付了一毛钱车资。
车夫接过钱，眼睛一亮，立刻压低了声音，献宝似的凑近道：“先生，听说里头新到了一批洋婆娘，是从北边白俄逃难来的！收容所也养不起，正打算寻买主呢。里头的嬷嬷跟我透风，三十块大洋一个，虽说不便宜，可洋女人身段高，屁股大，好生养！买回去不做正室，当个姨娘、通房也是极好的..….”车夫说着，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又补充道：“就是有个规矩，得隔着布帘子挑，高矮胖瘦美丑全凭运气。不过先生若想挑个标致些的，悄悄给嬷嬷塞点好处,她准能行个方便。”江明熙当然知道这件事。不如说，她就是为了这些白俄洋女来的。她来这里，就是为自己赴宴物色洋人女伴。
她转身走向那扇生锈的铁门。
妇女收容所里的妇女，都不是良家子，或者应该说，曾经是良家子，但是由于各种各样的缘故，或被夫君休弃，或为被吃了绝户的寡妇，或是逃荒和家人走失，或是妓女年老色衰……她们就来到了收容所。但是收容所，也不是慈善机构，不可能留着她们吃白饭。想找工作自食其力？不好意思，纺织业发达如上海，仍有大量的良家女子找不到工作，为何要雇佣一些出身不清白的女人？所以，年轻的女人，会由收容所给重新找个“新工作”一一绝大多数情况下是被人买下来做小妾或通房丫鬟，也有沦落到妓/院的。就像这些逃难来的白俄妇女一样。
乱世中，无论是洋女人还是华夏女人，命都是一样的贱。至于留在收容所的年老妇女，只要手脚能动的，那就要糊纸盒子、做针线活、捡烟头、打扫卫生，一刻不能清闲。
江明熙很快就见到了黄包车车夫口中的收容所嬷嬷，其实她年纪并不大，虽然脸上已经爬满了皱纹，但是江明熙知道这只是她操劳太过，她真实年纪不会超过四十岁。
听完江明熙的招工要求后，嬷嬷用狐疑的目光审视着她，然后直白地说：“江先生，我必须要申明一下，我们这里的姑娘都是一些正派本分人，她们虽然命运坎坷，但是也绝不肯做皮肉生意的。”江明熙就知道她误会了。
也不怪嬷嬷误会，也是她摆出来的招工要求有点暖味。江明熙摆出来的招工要求就是要漂亮，身材好，个子高的洋人女子。很多收容所都把里面的女人当成负累，巴不得快点把人卖掉，至于买家买女人是要做什么，收容所是一概不管的。
所以江明熙一开始就没说太多。
没成想这个收容所的嬷嬷倒是骨子里有几分正气，这让江明熙看她的目光也柔和了一些。
“您误会了，我是真的要招工，我新设计了一批服装，需要一些洋人女子当模特。”
江明熙如此这般解释了一通。
嬷嬷看着江明熙的目光却仍然有些半信半疑的，“真的只需要穿穿衣服，在街上走一走就行？”
为了让嬷嬷打消疑虑，江明熙还把自己在上海办的新户籍、在报纸上登的公司广告、以及最新一篇夸他是千里马的报道都拿了出来。在明白眼前这人真的是一个本分正经的生意人后，嬷嬷疑虑全消，然后爆发出了惊人的热情，开始极力向江明熙推销起来。“瓦罗娜是上过学的，读书识字，还会画画！”“安娜是最标致的，我都不敢让她轻易出门，上回差点叫人拐了·.……”“还有玛利亚，她年纪最小，今年才十三，个头虽然不高，但是她将来还能长高的。而且她会说一些汉语！”
嬷嬷把收容所里的18个白俄女子都如说家珍，在她嘴里，每一个女人都有可取之处，每一个女人都很适合被江明熙雇佣。江明熙看着这个竭尽全力向她推销的嬷嬷，一时间竞然不知道要说什么。看到江明熙嘴边的苦笑后，嬷嬷渐渐止住了声音，嘴角的皱纹也染上了苦涩的笑意。
她低低地说：“她们……真的都是很好的人，都是正经本分的良家女子，只是时运不济，才沦落到了这种地方。”
“嗯，我知道。"江明熙同样低声说：“等我将来生意做大了，一定会雇佣她们所有人。”
嬷嬷扯了扯嘴角，勉强谢过了她的好心。
两个人都心知肚明，江明熙的这个保证只是一个空话。诚然，江明熙生意做大后肯定会扩招的，但是那时候，剩下来的白俄女人早就被收容所清理出去了。
最终，江明熙从18个白俄女人中，挑选了3个人作为自己的长期雇员兼模特，正是嬷嬷最先向她推荐的会画画的瓦罗娜，最漂亮的安娜和年纪最小的玛利亚。
至于其他的白俄女人，江明熙虽然不能给她们一份长期工作，却愿意雇佣她们做一些短期的模特工作。
在嬷嬷的见证下，江明熙花了90元钱，在收容所办好了所有手续，正式成为了这三个白俄女人名义上的"主人”。然后嬷嬷忍不住又问道：“您只需要白俄女人吗？”她看着江明熙的目光带了点责怪意味。
虽然话没说出口，江明熙也能猜到她的想法。华夏的妇女收容所里收容最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