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白渝转过身来,贴着门说,声音柔柔弱弱,听起来有几分可怜。
既然用强硬的态度没法让他开门,就试试软的吧。。他喜欢自己,不会不在意自己吧。
这招奏效了,门开了,宋白渝立刻站了起来,这突然一站,血直往脑门上冲,她出现了短暂的头昏眼花,腿又有点麻,身体往前倾了倾,被人一把扶住了手腕,听到他的斥责声:“都让你走了,你为什么不走?”顾启握着的纤细手腕很凉,像浸了冰似的,他一把将人拽回屋里,关上了门。
不过一天多没见,顾启看上去便憔悴了很多,眼里布满红血丝,眼睛下方一片青色,一看就没睡好。面色苍白,嘴巴有些干裂,下巴上已经冒出了胡碴,身上还穿着前天的衣服。
他从来都是那个干净的、意气风发的少年,但现在的他,全然没了往日的恣意,眉目间满是颓然。
这一天多,他是怎么度过的?是怎样折磨自己的?她的心狠狠地疼了下,她心疼地抱住他:“启哥,不要让我走,我想陪着你。”
她并没有收到他的拥抱,而是被他推开,声音冷冷的:“看过了,你可以走了。”
宋白渝怎会轻易离开,充分发挥她的高超演技,把手放到小腹上,皱着眉头,委屈道:“我冷,我肚子疼。”
顾启的眉头一蹙,他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糖,没有姜,没办法给她煮红糖姜茶,再说,就算有,他也没有力气做,已经一天多没吃饭没怎么睡觉的他,觉得脑袋里的神经一跳一跳的疼。
宋白渝拉住了他的手,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启哥,外面冷,可以让我待会儿吗?”
她的声音很软,又很温柔,任谁听了都不太会拒绝,更何况她还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
他有些舍不得继续说狠话,什么都没说,拨开她的手,坐到沙发上,深深地陷进去,闭上眼,神色疲惫。
顾启如此颓丧,她看得心揪了起来。
宋白渝走到沙发前,蹲下来,握住顾启的手,轻轻地摩挲着他清晰的骨节,原本就冷白的手,在灯下,越发显得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半响,宋白渝轻轻开口:“启哥,我很担心你。”她发现他的睫毛颤了下,但眼睛仍旧闭着。“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很自责,很想躲在壳里,躲在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不见任何人,把一切情绪都独自消化。结果呢,你照镜子了吗,你知道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吗?"宋白渝的小奶音里夹杂着一丝喑哑,“其实,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在乎,但我很在乎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不是不好看,而是让我很难受,我不希望你痛苦,哪怕一点点。”“我知道那件事对你的影响很大,就算过了这么久,也还是你的伤口,被人撕开还会疼。我记得,事情刚发生那会儿,你给我发信息说,小奶包,我犯罪了,犯了一个滔天的罪。"宋白渝发现顾启终于睁开了眼睛,看着她,眼睛里透出难言的痛楚,她也看着他。
“那时候我就想,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谁能保证自己能一生清白,我们谁都不是神明,谁都会犯错,甚至会犯罪,这不就是生而为人的必经之路吗。”“司汤达写过,我来自地狱,要去往天堂,正路过人间。不是谁都来自地狱,但每个人从出生那刻起,就注定了一定会路过人间,来都来了,坏的、好的,肯定都会遇到,遇到不好的,逃避是一时,哪能一辈子都逃呢,你说是不是?”
“想去往天堂的路不好走,会有荆棘,会有暗夜,也会天塌地陷,但这些每个人都会经历,不是吗。也许,我们总要跋涉千里万里,才能抵达那个叫′天堂′的地方吧。”
这些话,在宋白渝的心头盘旋了好久,她一直想着,等见到顾启的时候跟他说,现在说出来了,发现自己一直握着的手终于有了反应,把她的手握在掌心,拽她起来,让她坐在了他的身边。
顾启就那么拽着她的手,手心很暖,熨帖着她的手背,久违的温度席卷而来,她的心猛地跳了下。
“启哥。"宋白渝轻轻唤他。
顾启心头一软,很想抱抱她,但克制住这样的念头,重新靠在沙发上。他拿起茶几上的酒瓶,灌了几口后,缓缓启口,声音里透着让人心疼的哑:“我不知道,过去怎样才能翻篇,也许,一辈子就这样了吧,永远都过不去了。”
“不会的,启哥,这世上哪有什么事永远过不去。“宋白渝搓着他的手背,看着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很多事情过不去,是我们跟自己过不去。”【注】她感到他的手僵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扣住她的手指说:“一年前的今天,出于正当防卫,我选择了反抗。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血流不止,什么叫恐惧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