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他们当时还活着。”钟灵秀吹吹鱼皮,咬下一块鱼肉尝味:“那我们吃完就走。”“不,我们不走。“苏梦枕道,“只要情况允许,他们一定会来找我们,他们不来,肯定有别的事,我反而会打乱他们的部署。”钟灵秀无语。
他低头吃鱼。
过了很久,她后知后觉,他说这些话,是不是心里不安?也是,光看到他沉着冷静的一面,忘记他也是个孩子,会担心,会害怕。“别担心,再等两天,如果还没有消息,我们就一直往南走,肯定能找到路。“她宽慰,“到时候就算找不到人,我也会送你去汴京。你有钱吗?没有的话,我也可以街头卖艺,或者劫富济贫。”苏梦枕摇摇头,想说什么,又什么也没说。午饭后,浙淅沥沥的寒雨停了。
钟灵秀拿出笛子,内息缓缓吹入笛中,气流化出绵长悠远的音符,穿过山林,飘过雨帘,尽可能传向遥远的地方。水汽受到内力推操,如烟似雾般升腾,清晰地勾勒出笛声的波浪,如海潮澎湃,如山神之叹息。渐渐的,雾气越来越浓郁,笛音却越传越远,两人暂住的草棚像是仙境冬天的琼楼玉宇,多出许多缥缈诡艳。
苏梦枕低垂着头,抚摸着袖中的刀。
一曲终了。
他问:“这是什么曲子?”
“山鬼。“钟灵秀觉得偶尔信信玄学也无妨,就像她没事儿喜欢敲木鱼,攒点不知几时要用的功德,“万一灵呢。”
苏梦枕没有对此发表意见。
她歇了会儿,开始吹第二遍、第三遍、第四遍。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即将吹第五遍之前,笛声总算带来了他们等待已久的人。
看见沃夫子的刹那,苏梦枕紧绷的肩膀总算放松下来。他起身说:“你不必亲自过来。”
“我们也没有其他人了。“沃夫子见他完好无损,先喜后忧,“迷天盟对分坛发起了袭击,这里只剩下这些兄弟了。”
他解释了来迟的理由,可惜不是一个好消息。但苏梦枕表现得异常镇定:“分坛丢了就丢了,人活着就好,我们继续上路,回汴京。”
他的态度感染了其余受伤的帮众,他们簇拥着他,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苏梦枕低声和沃夫子说了两句,然后扭头看向钟灵秀:“小妹,走吧。”钟灵秀“噢”一声,熄灭篝火的火星,如常跟上。半个时辰后,他们离开了林子,坐上等候的一辆骡车。车厢不比之前的保暖结实,但里头铺有被褥,显然已尽全力。沃夫子歉然道:“来得仓促,委屈公子了。”
“不要紧。"苏梦枕说,“我没有那么娇气。”钟灵秀关心别的问题:"晚上能进城吗?我们还有盘缠吗?”“当然。“沃夫子笑道,“缺什么都不会缺银子。”“那就好。"她缩回车厢,继续练功。
傍晚,马车进城,在客栈落脚。
钟灵秀获得了一桶热水和三菜一汤。
她乐观地洗了澡,果然没有发生洗到一半有人闯入的狗血剧情,十岁的孩子可不适合这种桥段。但拿起筷子的时候,脑海中浮现出那碗平平无奇的汤面,不由顿住。
这个世界经常有人下毒吗?
不至于吧。
算了,先吃一小口试试。
她谨慎地尝了尝菜,耐心等候一刻钟,嗯,除了菜叶子老得咬不动,猪肉一股腥味儿,饭粒还有没淘干净的石子,并无异常。勉强吃两口,抖抖被褥,万幸沃夫子捡回了行李,客栈的被子常有虱子,谁睡谁知道。唉,江湖,什么是江湖。
江湖就是走不完的沙土路,吃不完的烂叶菜,没有尽头的硬板床。第二天,护卫中多出一些新面孔。
沃夫子说,这是六分半堂派来的人,他们得知苏梦枕遇袭,主动要求护送他进京。
又向护卫们介绍她,说:“这是少主在眉州找到的族人,父母亡故,前去投奔楼主。”
无人多在意,他们甚至不在乎苏梦枕,好几次背后嘀咕“病秧子”可惜了雷小姐”“活不长"什么的。
钟灵秀不解地问:“和雷小姐有什么关系?”“三年前,父亲为我和雷损的女儿定了亲事。“苏梦枕反问,“不好奇我为什么谎称你是我族人吗?”
“一点儿也不。"隐瞒身份有什么稀奇的,雷纯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才值得好奇,“左不过是有危险、有阴谋、有内情、有计划,噢,也可能是你们楼里有卧底?″
苏梦枕沉默。
她说得都对,但不是全部。
最重要的原因是,江湖是非多,人们如何对待一个人,不仅取决于他的武功,也取决于他的身份。一个没有背景没有后台的少年高手,有太多办法让她消失了,前辈不总是宽宏大量,有的是人不希望年轻人出头。相反,如果她有身份有背景,旁人就要掂量一下,值不值得开罪她背后的人。金风细雨楼还很弱小,然而,能够在迷天盟和六分半堂的夹击下存活,自然有其过人之处。
这是一份无形的庇佑。
但苏梦枕不是喜欢把报偿挂嘴上的人,她没明白,他也就不明说:“算是吧。”
“别说这个了。“钟灵秀打听真正好奇的事,“说说关七,他和神尼比谁厉害?”
“不知道。“他回答,“你只要知道,迷天盟曾是天下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