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久违地睡着了。
钟灵秀并未停止弹奏,她的前路一马平川,按部就班往前走就是,练什么都一样,弹琴还能练习一下指法技巧,这可不是内功能弥补的,练琴苦得很。这遍弹完了,有几个音不满意,继续磨炼,抑或是换一种弹法,看看是否有更好的效果。
武功境界高了,自然对身体的掌握更加细微,哪怕指尖的力道亦可做到精准无比,每一弹指都分毫不差。而乐曲发自心声,心情有所变化,曲子也该如止初奏琴是下午,阳光明媚,山鬼是藏在深林里的一缕幽光,庄严艳丽,待月上西厢,皎洁的光洒遍山川湖泊,神明便露出神秘幽冷的一面,俯瞰着漫山遍野的生灵。
在无尽畅想的某一刻,钟灵秀短暂地离开了躯壳,与神女相逢,一窥幽缈浩瀚的天地。
噼里啪啦。
雨珠击打竹帘,惊醒了邂逅山川的人,她如梦初醒,琴音为之一颤。芭蕉树被暴雨吹折,寒风灌入室内。
钟灵秀拂过琴弦,一道无形的劲风被激发,撞落勾起帘子的铜钩。帐幔落下,挡住风雨。
下雨了,山鬼回归了神灵的世界,寒风吹到江南。滴滴答答,滴滴答答,纸伞飘过江南烟雨,青石板流过水珠,哗啦啦,流进苏梦枕的梦里。
他是应州人,刚出生就被天下第六手的内劲所伤,缠绵病榻至今。既不曾听过江南的雨,也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但今天不一样,烟雨朦胧的江南随着雨声落入梦里,他感受到江南的缱绻潮湿,体会到了沉梦的昏然。再次感受到经脉中的疼痛,肺腑针扎似的折磨,神智才茫茫然苏醒。日光照入窗扉,拉出斜长的影子。
已经是…第二天了?
他怔怔地起身,只见琴弦空响,弹琴的人却已不见。日出时分,钟灵秀回房间补眠去了。
一阵秋雨一阵凉,虽然习武之人不惧寒暑,可夏季的潮湿闷热还是感受得到,哪有秋高气爽,蒙头大睡一觉来得舒服惬意?她饭也没有吃,躺回床铺就睡着了。
午时前准时起床,和师姐妹们一道吃午饭,今天有酸甜口的樱桃肉吃,特别受欢迎。
饭后,带大家上山,大自然的馈赠不能辜负,虽然小寒山有苏先生支援,可这么多张嘴嗷嗷待哺,不能坐吃山空,整些野味也能减轻门派的财政负担。今天忙活的是板栗和核桃,储存好就是冬天的零嘴,还能补充发育期的营养。
半日晃眼过,回寺里吃晚膳,其他疲累的孩子去睡觉,钟灵秀拿着笛子去敲苏梦枕的门。
他披着外衣拉开门栓:“今日已好许多。”“今天吹笛子。"她说,“我在你屋外吹。”古琴在陋室,笛音伴月明,钟灵秀有自己的审美:“把窗户打开,被子盖好,不要着凉,今晚的风会很冷。”
苏梦枕顿了一下才说:“好。”
她便坐在台阶,慢悠悠地吹响了竹笛。
今天月色好,就吹《渡月桥思君》,异国的小调总有不同的风情,拿来调剂正好。
正好山中的枫叶也红了。
儿时的故事还是一年又一年上映么?
她慢悠悠地吹着笛子,在皎洁的月光中看夜神倦怠,晨光初升,又一天过去了。
气息如同山川一般绵长。
之后的十日,每天都是如此。
或琴或笛,看她心情,曲子也不是古曲,全看她想起什么。苏梦枕的状态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好转,连红袖神尼都颇为讶异。她不知钟灵秀的内力是自己练成,随心所欲,如臂指使,这才能牵动苏梦枕体内残余的内劲,还道是巧合:“看来这门功夫很适合你。”稍稍沉吟,便道,“天华妙音原是琵琶曲,你可会弹琵琶?”钟灵秀遗憾地摇摇头。
“师父,父亲写信来,想接我回汴京团聚,我想请灵秀师妹同去,可以让父亲为她物色一位教琵琶老师。"苏梦枕看了她眼,问,“师妹想去东京看看么?”钟灵秀忖度,自己在笑傲没有去过京城,在倚天不曾到过大都,射雕也没瞅见比武招亲的热闹,似有些遗憾。
看看东京也不错:“我愿意去,正好也要一位大家为我指点技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