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琴瑟和弦
古代成亲礼节繁多,提亲只是一个开始,还有纳采问名一系列流程,哪怕江湖人不拘小节,该有的步骤不能少。
令狐冲生性不羁,最怕繁文缗节,却被困于其中,忙得团团转,只在思过崖下方才得以喘息。
冬去春来,溪水化冻,流水潺潺动听。
钟灵秀坐在溪边,尝试吹洞箫,萧声鸣咽跌宕,衬得山谷愈发幽静。他立在不远处听了好一会儿:“师妹。”
“早上好。"钟灵秀打量他憔悴的容颜,“你又酗酒了?”他笑笑,并不作答,只道:“昨儿非非来了,刘师叔和曲长老送了贺礼过来,他们一切都好。”
她果然欣喜:“当真?非非还好么?”
“也好,长成大姑娘了。“令狐冲道,“你想见见她吗?”“不必了。“钟灵秀摇摇头,掌中竹萧青翠欲滴,“尘缘易结,红尘难断。”令狐冲微笑:“师妹愈发像出家人了。”
“我本就是出家人。"她凝望自己在水中的倒影,掬水搅散幻影,“你好像不太开心。”
他矢口否认:“没有的事。”
“这样啊。"钟灵秀不再多说,笑道,“那我们切磋一把好不好?”令狐冲忙于婚事,久不练剑,也有些手痒:“有何不可?正想瞧瞧师妹的独孤九剑有几成火候。”
两人皆不用真刀实剑,钟灵秀以竹箫为武器,令狐冲则就地捡了一根树枝。清风动。
一翠一褐的残影霎时交织,又转瞬分错,独孤九剑只攻不守,各取各的目标。
令狐冲个子高,取她眉心处,钟灵秀身形娇小,便直奔他胸口的膻中穴。招数不同,剑式不同,破招也就因此区分。竹萧剑势不改,只弓步错身避开,树枝绕背下撩,擦着她的衣袂回转,这会儿她身形矮顿,不便再点眉心,顺势割向手臂。这回竹萧再也不能不动,翻转剑花截取树枝的攻势,一触即分。
倘若此时有人从旁瞧见,一定会十分纳闷:这就是传闻中的独孤九剑?与初学者打闹似无区别,也太过平实了些。
可这恰恰就是独孤九剑的特征:遇强则强,越复杂厉害的剑法,破解起来也就越容易,相反,如果对手的招式已经大巧若拙,反而要花点心思,寻摸破织所在。
一旦察觉弱点,就一击毙命,瞬分胜负。
那么,独孤九剑有破绽么?
照理是没有的,既无招式,何来破绽,至少剑招没有。心境有没有,连风清扬也不知,约莫是有的,只是离他们太过遥远,暂且不必提。他们还远不到“无招"的境界,或多或少有从前剑法的痕迹。两人都清楚这一点,应对方式却不同。
令狐冲生性潇洒,任由自己露出或大或小的破绽,预备随机应变,而钟灵秀修禅多年,深知破绽这种东西必然有之,哪怕金钟铁布衫也一定有罩门,藏得越好,越可能被留意,不若寻常以待。
杏花落如急雨。
顷刻间,双方又交手二十余招。
令狐冲握剑凝神,心中暗暗称奇:他自练独孤九剑后,江湖鲜有敌手,最难对付的就是武当冲虚和东方不败,可哪怕是他们二人,剑法犹有迹象可寻,今日则完全不同。
她的招式中依旧恒山剑法的影子,却是随手一拈,非照本宣科。更怪的是,她内力已失,可竹萧引动间,真气蓄而不发,劲力暗藏,又是何缘故?
高手过招最忌分心。
令狐冲原本就有愁绪,兼之记挂她的身体,杂念迭生,一个闪神就落入下风,被她的萧管抵住肩头。他顿时失笑:“我输了,师妹好悟性。”“是你分神了。“钟灵秀收回竹萧,席地而坐,“你有心事。”他顿住,心底隐约异样,可话到嘴边,还是付之一笑:“婚期将近,忙得我团团转。“又转移话题,“你的内功是怎么回事?”钟灵秀道:“风老前辈说这是由外及内,养气在剑,不是坏事,我也不太明白。”
华山剑气之论绵延已久,令狐冲听之即有所悟:“从前我师父说以气驭剑,太师叔又说养气在剑,可见由内而外、由外及里殊途而同归。”她点头:“我如今即便不练内功,内息也与日俱增,照这个进度,三年就能更胜从前。”
众所周知,剑法是剑法,内功是内功,辟邪剑谱之所以强悍,与其特有的行功路线密不可分,纵然如此,内功也须额外修炼。独孤九剑以剑法行运真气,当真闻所未闻,不愧是独孤求败所出,别有独到之处。“那我便放心了。”
令狐冲以手为枕,仰面躺在草坡上,鹅黄的蝴蝶飞来飞去,“今儿天气不错,师妹吹首曲子吧。”
“萧音适合自赏,或是与人合奏。"她解下腰间系着的玉笛,“笛子更好,有首诗说′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寄思乡之情。”令狐冲问:“你想家了?”
她一笑,横笛在唇,潇洒的旋律倾泻而出。春日融融,杏花开遍,流水清澈地淌过衣袂,咕咕作响。他想起昔年她初上华山,屡次约他比试,两人比过剑法又比轻功,师父的寿宴上,他不耐应酬群雄,偷跑到灶房喝酒,她也不守清规,背着人吃荤肉。少年韶光好,什么都惬意。
如今年纪大了,江湖事也见多了,恩怨满肩头,再也没有过往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