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甯点头。
在入城的那一刻她就想这件事了。何塞的长相和看到她时一瞬间震惊的神情让殷甯觉得蹊跷。
她首先联想到的，是废弃工厂和林间公路时那些一模一样的面孔。在洛维没意识到的时候，殷甯已经使了些伎俩试探过何塞。填写编号时她填的那串数字是属于那个总是照顾着他们队伍的温和哨兵的，他叫弗里恩。殷甯借此想看看城门口那个"赝品"的反应。
然后，她如愿看到黑发哨兵的瞳孔有一刹不动了，像是凝固的琥珀。这说明他认识那串编号。
殷甯觉得自己有必要揪住这条线索。
如果连执法队队长都和教团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那无疑意味着曙光基地彻底完蛋了。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洛维深吸了口气。“那个队长，他从小和你一直在圣所学习吗？"殷甯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追问。
向导似乎很抗拒自己去执法队，更何况她未必真能去成。因此殷甯想要初步排除何塞是教团实验体的可能。
如果有人能目睹何塞在曙光基地的完整成长过程，那么他的嫌疑便可以减少大半，她也就不急着想方设法接近他了。然而洛维会错了意，以为她对其产生了好奇的探究欲。一瞬间洛维觉得太阳穴上血管狂跳，他把嘴唇狠咬出血腥才维持住那副僵笑：“从我跟着父母从白城回到基地时，他就已经在这儿了。但他和我并不是一届所以了解并不太多。怎么了？”
“没什么。“殷甯摇摇头，觉得自己没必要事无巨细都和他说，更何况在有定论之前这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但这让洛维愈发误以为她是不想说。此刻她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几步外的洛维不由逼近了俩分。他一改往日那副天真无害的模样，平和不复的眼睛里带着点偏执和侵略的意味。像是隐藏着怒浪狂潮的海，下一刻浪头就要扎破高涨的海面掀起来。殷甯仰着头回瞪他，她还从没怕过什么。
下一刻，洛维的通讯器亮了亮。
他立刻调整语气接通，全程蹙着眉听完，再挂断时已没了刚刚那股子疯狂气质。
“我得先走了，有点紧急事件。先赶去治疗所了。“洛维看了眼时间，恢复了之前那样微笑得体的表情，“你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的直接找我。”看起来和没事的人一样。
但殷甯知道刚刚向导蓝眼睛里酝酿的情绪并非错觉。他在生气？她得出了一个结论。
他在生气什么东西啊？
殷甯思来想去没弄明白，干脆直接不想了。她还是习惯性检查了一遍屋子，翻遍了所有柜子确定没有暗道和密室，床底和镜子后也没有暗藏玄机；她甚至还把头探进洗衣机里看了一遍，最后终于确认了安全。
殷甯打开衣柜拿了衣物，走进浴室迅速进行清洗。野外条件有限，这几天他们都是在林间的湖泊里凑合。湖水一上身就冷得人哆嗦，全身感官都在抗议；现在总算是洗到了久违的热水。殷甯一边洗一边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当她习惯性地想要拉下水管以免水压太小出不来水时，却发现花洒是固定在高处更为高级的那种；这才惊觉此刻已经不是在流浪区那间破烂的筒子楼，而是来到了基地。过去的一个月实在像是一场不真实的梦，回想起来恍如隔世。但是梦醒时，她认识的大多数人又都不见了；401区只剩下燃烧的黑焰和垮塌的废墟，她又一次成为了唯一的幸存者。这种感觉很不好，让她觉得自己又被留在了原地一一
好吧，这次至少还有个人和她作伴的，
殷甯其实没想好自己来到曙光基地应该做些什么。先前她有盼头，死咬着教团的线索追了一路。
她跟踪他们，调查他们，逼问他们，孤身一人朝他们的重要据点发起自杀式的袭击。但是现在她彻底失去了目标。
她像是一枚混乱磁场里的磁针，无序地在原地空转。殷甯突然有些懊恼就那样轻易答应向导跟他走了。这是个彻底错误的决定，现在她不仅过得束手束脚还断了线索，对于下一步计划感到无比迷茫。半个小时后她提着滴水的长发走了出来找药；窗帘之前都已谨慎拉紧了，她拿了块毛巾站在窗旁一点点吸头发上的水。光线从帘子的缝隙里溢出，隐晦地勾勒着她身体的边界；昏暗里少女的身体鲜活又有力，肌束被压在紧绷的皮肤下，鼓面似地在动作里细微起伏着，后背和腹部都是还没来得及愈合完全的伤痕，发黑的血痂像是一从丛艳丽的花。殷甯从包里翻出剩下的药擦上，又花了平时数倍的时间和麻烦吹干头发。通讯器亮了亮，有人发来信息留言。
是洛维。
【刚刚打听了一下关于执法队招新的消息，很遗憾，报名已经结束了。】【不过好消息是，现在这里有另一个急缺人的岗位，你一定很感兴趣。】殷甯略微惊愕，没想到他居然还是帮自己去问了。【是什么？】她问。
【白塔研究所马戏团观众。】
洛维回了句不知所云的话。
【什么？】
但对方却卖关子一样有意要吊胃囗。
【你现在有空来治疗所一趟吗？会有人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