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田内官用铜簪损坏了玉如意。”
等了一会,罗棠棣没等到裴灵渊的反应。
殿下既没有大惊失色,也没有追问细节,只是有一瞬间的失神。裴灵渊似乎从未有过失控的时候,总是这般清冷平静,从容有度。
遇到了这样的事,仿佛也只是微微怜惜那块碎掉的美玉。
于是时人赞他风清月白、不争不抢。
罗棠棣并不觉得这是个多好的评价,譬如眼前。
如果遇到这件事的是她,她就会气得冲上去,先给对方两个大耳刮子再说。再把背后的人也拽出来,拖到陛下面前,让陛下将他剁成八段。
“此事,不要与任何人说。”
裴灵渊的语气严肃许多。
罗棠棣眨了一下眼睛,点头,然后恨铁不成钢道:“殿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你,不是我!”
“……”
裴灵渊慢悠悠点了点头,仍是那副不着急不上心的模样,看得罗棠棣快要急疯了。大约是他不忍见她着急,好一会儿,才徐徐道:“无事,不急。”
罗棠棣要晕过去了。
怎么不急,真的很急好吗。
罗棠棣吸了一口气,认真说道:“殿下,若是等会寿礼献上去,只怕有心之人会借故污蔑于你,甚至可能揣测殿下你诅咒陛下寿将不……”
“县主慎言,何况此事与县主无关。”
哪怕裴灵渊的语气很温和,不带任何嘲讽,也如一盆凉水浇在了罗棠棣身上。
她想说,当然有很大的关系。
殿下是国之储君,是皇室正统,将来会是一代明君……但这些事情,确实和她没有太大的关系。毕竟,她只是一个不学无术、骄纵跋扈的普通贵女而已,朝堂上的东西与她没关系。
但是,但是。
即便她是个不通时政的闺中少女。
罗棠棣想,战乱时百姓泣血的冲天嚎哭之声,她是听得到的。
“与我有关。”原本的焦灼不安在这一刻舒缓下来,罗棠棣朝着裴灵渊,很认真与他说,“殿下是很好的储君,将来也会是明主。”
“我愿意追随殿下,这有什么奇怪的?”
裴灵渊沉默片刻。
铜铸花枝灯上火光明灭,照在裴灵渊如修长平静的眉眼间,让他微垂的面容仿佛悲悯的神祇。有那么一瞬间,罗棠棣觉得裴灵渊有种说不出的孤独。
但也只是一瞬的错觉而已。
裴灵渊贵为太子,东宫属官数不胜数,京都崇拜敬仰他的人更多。
他这么好的人,有的是人喜欢。
“此事县主再三提醒,孤已有举措,并未将白玉如意写在呈送陛下的礼单之上。既然白玉有瑕,又并未记在礼单之上,若当真呈送御前,担责之人应是呈玉者。”
“县主不必担忧。”
听到这句话,罗棠棣横七竖八的心终于咚地落了下去。
她甚至恍惚了一会,才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该站在这里。今日是天子寿宴,而她前脚才逼着皇家,和太子裴灵渊退了婚。
纵然此事不能声张……
但她闹出那么大的动静,退婚自然不是秘密。
所以太后第一日就叮嘱她,此后不要再与裴灵渊碰面,对二人都好。因为两人只要碰面,所有人都会想起退婚之事,这对裴灵渊来说只有难堪。
而今日恰恰是个人多的大日子。
许许多多的视线,像是无形的丝线般,缠在了宫内每一处。从今日在海棠花树下,再到眼下,只怕早有数不尽的人在心中编排诋毁殿下。
可即便如此,殿下都见了她,与她说话。
他这般光风霁月之人,根本不会在乎那些阴暗的揣测。
罗棠棣心中涌出一股暖流,她将那些晦暗隐秘的猜测抛之脑后,轻声说:“那就好。那今天我就不再见殿下了,日后,我也不会光明正大总找殿下……”
反正她会悄悄地总找殿下的。
罗棠棣在心中想。
想虽然这么想,罗棠棣的语调却忍不住失落起来。
或许是察觉出她的失落,也或许只是出于别的,裴灵渊与她解释,“这些事情太复杂,县主若是插手,免不了陷入危险中,得不偿失。”
是因为这个,所以他才频频叫她不知、不说吗?
不,也许更早一点。
从他不见她开始,他就很清楚自己处在什么样的漩涡之中,所以不让她入东宫。若他当真因为退婚之事厌恶她,不会是那样对她。
裴灵渊对她没有恶意,从头到尾。
罗棠棣感觉得很清楚。
“我知道了。”她很认真地点头,心下却更为笃定地发誓,一定要改变上辈子发生在裴灵渊身上的一切,“以后我再也不轻举妄动了!一定先问过殿下,再行动!”
听到她这话,裴灵渊有一瞬的愕然。
他已经清楚明白地告诉了她,此事与她无关,风险极大,及时抽身远离。但近来的罗棠棣,确实古怪了许多,他一时之间竟有些沉默下来。
片刻,裴灵渊轻叹:“何必想这么多?”
少女不解其意地问:“殿下,你指的是你还是我?”
“你方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