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里,贺东篱舍命陪君子点了杯鸡尾酒,守着别人的心思,不敢说,更不敢问。
邹衍嫌弃她,“你真的和邹游一样呆,我跟你讲。“贺东篱与邹游同为法语八年制的校友,同样的爱隐匿在热闹里但又轻微的不合群,同样爱吃红豆馅的白脱面包,同样的持针打结手法,同样的你说什么便是什么罢的不内耗人格……这种人并不惧怕孤独,应了那句话,灵魂丰盈者,独行亦如众。贺东篱不快,指责邹衍,“虽然事关你哥哥且死者为大,但是你说我呆,我不可能会开心的,我告诉你!”
邹衍笑闷了口酒,赦免她的样子,“你要说什么,尽管说吧。当今天是我的罹难日。”
贺东篱听他这样咒自己,连忙要他摸木头。替他呸,呸完才坦然,“你早该跟我说说你哥哥的事的。”
“不想说。”
“那被人误会是男小三也无所谓了?”
邹衍偏头来看贺东篱,“误会?你怎么知道就是误会呢?”“你那晚提前走了。”
“嗯,那吻照是真的。”
“我知道,但是……
邹衍一下睁大些眼睛看贺东篱,后者才意识到说漏嘴了,连忙改口,“我的意思是………
面面相觑后,贺东篱觉得宗墀那家伙虽然背调人该死,但她愿意担保他的品行,宗墀绝不屑这些下作的搞人方式,他就是去打劫都得站在高山上。于是,还是替他瞒下这一段了,“总之,那吻照和周日的约饭时间线对不上。”“况且,也不是你们二人密会啊,明明还有我们。”“你们?“邹衍替贺东篱重复,片刻,仿佛附和着说,“也许放消息出来的人,正是因为知道宗墀不好惹,所以裁掉了。”贺东篱其实猜到了,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邹衍,你不是那种人,我知道。”
“哪种人?”
“你还是很在乎你的家人,你父亲对你的期望,以及没了你哥哥,你更要替他活一点他想活到的地方。"贺东篱试着共情道,“不然,你早不干这行了,我知道的,更不会瞒着家里去帮冯小姐。”
周日那晚,包厢里的吵架,贺东篱太熟悉了。那几近想逃离的邹衍,就是当初的贺东篱。眷念着的人,疑心或是猜忌,这才是最剜心的,偏偏冯千绪越口不择言的时候,也最读懂了邹衍。
她(他)知道他(她)不爱别人,偏偏,又无法留住他(她)。邹衍喝到上头且萎靡了,才试着朝“阿游"真心话,“人死不能复生,正如我和璐璐的分手,这些年,她越走越远,我留不住她了,偏偏她还有一百万个理由来谴责我,当初是我绝情先不要她的,她有理由恨我一辈子,奴役我一辈子。她哪怕抱着我,强吻一万遍,我们彼此心知肚明,回不去就是回不去了。她不可能放下对我的恨,也不可能舍弃她的名利光芒,连最简单的,我娶她所谓的她进家门都做不到,谈什么爱。其实,她比我鄙夷,什么邹家的媳妇啊,狗屁都不是!”
邹衍倾诉完很久,边上的人好像比他先醉了的沉寂。他偏头来看她,贺东篱双手揉搓着脸,移开手的时候,邹衍看到她一边眼角上挂着泪。贺东篱很快调整好自己,无事发生地宽慰邹衍,“你喝吧,我保持清醒,喝醉了,我找人送你回去。”
最后邹衍并没有喝醉。贺东篱唏嘘,这也是道德枷锁重的人又一诟病的地方,连醉都醉得这么难。
他们等代驾的时候,贺东篱感受到手机震动了好几下,这才捞出来接,酒吧里原本不算吵,只是她从高脚椅上下来,隔壁几桌在看球赛,进球了,有人喝彩就有人唱衰。
贺东篱接通电话的时候,电话那头就听到了这满堂彩与不住的男人口哨与嘘声。
“宗墀,我有件事……”
那头抢白了,“我提前……说着,顿了下,沉沉问她,“你在哪里?”贺东篱解释,“邹衍出了点事,他来喝酒,我陪他、”“不和邹衍一块是不是不行啊?“宗墀的声音其实很冷静,几近示弱。但因为隔着一个小时的时差,隔着万米高空升起又降落后纵横开的距离,隔着轻微麻痹的酒精脑袋以及听来的一肚子覆水难收,贺东篱一瞬间又掉回从前那些个日日夜夜的漩涡里去。
情绪起毛、紧绷,一时分不清过去还是现在、质问还是关心。或许,她就是攒了把火,密封干燥保存得太久太久,像个潘多拉的盒子,谁也打不开,唯有知名不具这把钥匙。他不回来试图打开她就罢了,他已然在撬动她了,动荡着她的自尊与欲望,那么她这把火就算是师出有名了,且只有他一个受害者。宗墀那头久久没等到她出声,问得更急切了,“喝酒,你什么酒量你不知道么,你跑去和他喝酒、”
贺东篱一下子截断了他的话,“我想我和谁喝酒还轮不到你宗先生管。”“贺东篱!”
“你别喊我,永远别喊。宗墀我恨透你了,你永远这样,我上回跟你说得还不够清楚是不是,我的同事不是女人就是男人,你不让我和别的男人接触甚到正常社交来往,那杀光全天下的男人吧,包括你的那群狐朋狗党,头一个就拿教瑜祭旗,因为跟你比起来,林教瑜甚至都是眉清目秀的地步!”受害者着实被燎到了,一时出气声大过进气声,“西西,你已经醉了是不是!我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