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第106章
季胥并不认床,到哪都能轻易睡着,她梦见了田氏,她们母女时隔多年,终于见面了,但她却情怯了。
尽管下意识总将田氏认作阿母,身体也渴望她的触摸。可这女儿,究竟是被她换了芯子,这几乎成了她的心病,一下就醒了,反复的转身,睡不踏实了。
正好二爷在要茶吃,
“莼,倒茶来。”
他睡迷了还是怎的,叫错了人,季胥用燔石并一个铁条这样一打,便将一小块的布帛引出明火,随之点亮了手边的拈灯。披了夹袄,提灯去外间的炉子上给他倒热茶。二爷自帐中歪着半边身子出来,将茶喝了,也将人认清了,漱了口道:“是你,什么时辰了?”
“人定了。”
外间有个三蹄足的青铜漏壶,柱身上面刻有昼夜百刻,壶里头盛水,从底下云母片处滴出来,那浮针便会指在相应的刻度,很精巧的玩意。季胥才刚去倒茶,正好照着看了眼。
“很晚了,二爷接着睡罢。”
她打下帐子,才躺下没多久,又听他说要解手。这时候的茅厕离厢房远,再个外头天寒地冻,不便出去,这屋里是备有虎子的。
莼是个细致的人,走时都交待过季胥二爷夜里习惯。这会子季胥将虎子捧了来,其实是青铜夜壶,叫虎子是因做成了老虎伏地的形态。
只见那虎背上有一把手,内里中空,老虎昂首张口,造型满分,正好供主人解手。
如果是在后世的博物馆里看见这样的西汉虎子,季胥一定会感慨做工之精良,形态之优美,可现在,她作为提着虎子伺候的守夜丫头,只想发一句月钱难挣的叹!
拈灯挂在床头,昏昏的光亮,她歪头将视线看住那灯,听见二爷说:“你抬这样高,我怎么用呢。”
只得找个好角度跪坐下来,供这真会享福的二爷坐在床上把虎子给用了,最后放回角落,明日会有专门的粗使丫头提去倒了洗刷干净。她这会还没觉出守夜的难来,等到再躺下,没阖眼多久,只听帐中道:“胥,我冷了。”
“可是炭火不足了。”
季胥说着,爬起来用火筋拨了拨温炉里的银炭,这是她隔一阵子就得醒来添的,这会子里头烧得正旺。
她又到外间,灌了个汤婆子给他掖在被子里,这是床丝锦大被,下铺狐狸毛的褥子,怎么也不该冷了。
二爷仍说:
“冷。”
要不是看他打寒噤,季胥只当他捉弄人来着。“我再给二爷添床被子。”
说罢开了柜子抱来给他盖上,那灯光并不明亮,还是能看出二爷脸色发白,掖被子时碰到的手是冰凉的,这实在不像正常人的体温。盖了两床被子也不见他暖和,帐中直发出辗转的低哼声。莼并未交待二爷夜里会冷成这样,季胥不知做何处理,道:“二爷等等,我将莼叫来。”
“夜深了,不用声张。"帐中喃喃了两遍,声音因寒禁低的几乎听不见。季胥这会只当他还有这样体恤下人的一面,退了回来,再置了个温炉,这屋子虽大,炭也不能一味的多烧,里头的人要受不住的。“二爷好些没?”
她将帐揭开,只见内里二爷眉心紧蹙,满头的冷汗。她拿手巾给擦了擦,见他唇色白了,心里有些不安。若这人在她守夜的时候出了事,她知情不报,问罪下来她担待不起,因道:“二爷难受成这样,还是请个医官来。”
一语刚落,她的手被攥住了。
二爷冷的牙齿咯吱作响,说不上制止的话,只这攥住了不让走,甚至连头也枕过来,将其腿压住。
一时像贴着块暖玉,倒好受些,哪怕季胥读懂他的意思口头应承下来,他也并不放开了,将手盘住了她的腰,脸贴在她腹部。季胥这么僵坐在床边,只觉身上的人像畏寒动物似的冷的痉挛了,她推不动,指着外头哄说道:
“我不叫医官,就去那,再给二爷灌个汤婆子,那个极暖和的。”也未见松手,只能这样由他束住,后来实在撑不住睡着了。待脖子发麻的醒来时,二爷仍这姿势枕在她腿上,不过是仰面向她的。拈灯早已燃尽了,帐子透进来朦胧的天光,二爷眼睛倒还像夜色一样黑。看样子是好了,因他眼睛看住自己,能说上话来,“曲夫人赏的丹药你可吃了?”
季胥对这话一时没转过弯来,顿了会道:
“一时舍不得吃。”
二爷也不知信没信,总之哧的一声轻笑,她总觉得好像在哪听过。“二爷可醒了?”
只听外间荐在问,应是要进来伺候起床了,她忙的将帐子一打,噌一下退出了帐中。
二爷不防她有这个起势,半个身子被带的伏在床边。荐将这幕看去,一早上都面有忿色,朝食的工夫,背着季胥和莼告状道:“你是没瞧见,昨夜睡到一处去了,糟蹋了两床被子,两床,二爷换下来的亵衣摸着还是阴湿的。”
见季胥吃完进来暖阁了,脸一扭,脚一跺出去了,莼倒还是那副和气的笑样子,与她一块做针满。
片时后,只听外头库房管事在叫人,莼出去接待,说是找季胥。“不知什么事?”
“二爷才吩咐有赏。”
管事道,只见那一匹铺绒湘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