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去堂内,终归不用主子们自己动手。“你便是胥女的妹妹,叫凤女的罢?前儿便听她说要送你们来书馆,怎么身边也不买个小僮伺候?”
凤、珠二人捧了食笥,正向灶房去,迎头撞见阿耐,只见她手里一份食盒,是来给甘王女送中食的,甘王女腿脚不便,这会子仍坐在堂内。见二人不识她,便道:“我是甘家叫阿耐的,与你们阿姊是旧相识,你们是要去热饭菜罢?
快别忙了,我这带了现成的,左右我们王女也吃不完,分些给你们。”季凤道:“谢过阿耐姊,只是阿姊给我们备了,不吃可惜了,生炉子这些我都会,不麻烦的。”
说罢仍牵了季珠向灶房去了,里头已有小僮在用炉子烧水。水沸了,只见他从布袋口里倒出些精在碗里。这精,是煮熟的饭粒,在太阳下暴晒过,出门在外便于保存。又往精上铺些葵菜干、鸡肉脯子,再将那沸水倒碗里头,堪堪没过精菜,倒扣一只碗泡上一会子,待那水被吸尽了便能吃了。小僮问:“你们是哪家的?怪眼生的,认不出来。”季凤道:"本固里季家的,今日才来,你是哪家的?”这炉子空出来了,她便跪坐下来,往里头添了柴禾。这柴禾都是各人自家带的,放在外头屋檐下,各人用各人的。季胥给她们带的这捆,都是劈成小小细细的好木头,烧炉子很是方便。“我同我家小主人自曲阿县来的,在盛昌里赁的房子。”这小僮瞧着十来岁的模样,细布衣袴,很齐整的打扮,本家是有些家底的。“曲阿县?听说远着呢,怎么上这儿来念书馆了?"季凤道。那炉子上的小釜已经烧敛了水,她自食笥里拿出一小瓿的猪油膏子,用竹片刮了些,化在釜里,拿来煎那凉了的饼。“最近的书馆便是杨书师这处了,哪有旁的,还有更远处来的呢,你以后便见着了。"小僮道。
听的此言,季凤愈发回味过阿姊送她们来这启蒙的良苦用心了。“你这是什么饼?怪香的。”
小僮闻了道,伸长脖子朝釜里张望。
里头次啦啦响,那饼翻了面,只见煎的金黄,听的季凤道:“葱花肉饼。”
小僮咽了咽口水,他那精菜泡好了,端着走时还不住的回头张望。待两笥饼煎完,凤、珠二人返至堂内。
一浑身练帛襦袴,戴了金项圈,胖实到小肚腩显出来小郎指着她们笑道:“你们姊妹竞自己做这些?是白读了书的,难道没听过君子远庖厨?”只见他那案上,是自家仆奴送来的热食,尽是些大荤大肉。那些胖小郎的玩伴也都笑起来,气的季凤咬了牙,她印象里阿姊教过她们这句话的,偏偏她不擅记这些文绉绉的。
只听旁边响起季珠气鼓鼓的嗓音:
“孟子曰:'无伤也,是乃仁术也,见牛未见羊也。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我阿姊说,这是说君子仁心。”
季凤后头的倒想起来了,呛道:
“孟子说君子远庖厨,是不忍杀生的仁心,你们却单拿里头一句话来笑我们,到底是谁白读了书的?
我看你们也算不得君子,充其量算个尚在襁褓中,须得人伺候的褓人竖子罢了!”
说的个个涨红了脸,他们尚在启蒙,哪知孔孟之言,不过哪里听来一句罢了。
尤其那个胖小郎,读了四五年的启蒙,今年都十一了,仍在这里,毫无进益,却听一刚入书馆的小女子背出了孟子之言,臊的一时没了原先的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