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第74章
如此想着,将车走远了。
桃树屋舍前,妇人心有余悸,抱着小女目送那辆牛车。渐渐的,那牛车淹入车群,辨不清了,她猛然瞎了声,说:“瞧我,光顾着庆幸,竞忘了问恩人尊名、家住何处,日后也好报答呀。”“怎么只顾站在门口吹风,也不进去?”
只见从隔壁书馆出来一中年男子,瘦高身量,蓄有长须。一路走来,蒙学生们忙着作揖打恭,有模有样的,尊敬唤他为“杨书师”。时下所谓“书师”,便是给学生们启蒙教书的老师,教学场所便称作“书馆”,这位杨书师是乡里宿儒,十数年教学严谨有方,多有人家将孩童送来他的书馆启豕。
荆钗布裙的妇人是这杨书师之妻庾氏,闻言道:“还不是你小女,我出门买菜,她一个人本事的很,都跑到乡亭那头去了,把我急的四处找,你在讲书又不好打搅你,这多亏遇上好人,给送家来了,要是遇上那贼人,真是想也不取想…
闻得此言,杨书师后背湿了一片,他人到中年,就这一个小女,素日疼爱极了,如今也不由沉下脸来,训了几句,吓得昭昭直往庾氏怀里钻。庾氏便开脱道:“也怪我,想着她没那么快醒来,一时没锁屋子。只是劳人家送来,我竞糊涂了,没有多问几句人尊名、家住哪里,白白承人家这么大一个恩情。”
一时又问昭昭,那阿姊叫什么。
昭昭连话都说不齐全,哪里知晓,只说:
“截饼。”
庾氏因笑道:“那阿姊给你吃截饼了?”
杨书师宽慰道:“想必她是问路寻来的,改日我打听一番,打听着了咱们备上礼,阖家登门致谢。”
不待打听出下落,很快他们便见着了,不过这是后话了。此时,本固里的土垄上,一帮半大孩童喧天的热闹,在玩"掷博”。只见黄泥掺了水,捏成鞋履大小的方状,远远立着,这便是“博”。相去三十步,树枝划了界限,孩童手里个个拿着形状各异的泥巴,先后对着目标投掷,掷中埤的便判胜。
只见王利一手的泥,他捏了个饼似的大泥团,奋力一掷,泥团却离博还有数尺远。
“喔,没中,没中!”
孩童起哄道,崔广耀挤出来说:“该我了!”他抛着手里圆鼓鼓的泥团,满脸自信,摇臂一掷,咻的一声,“中了!我赢了!”
他率先大呼小叫起来,不仅击中了,还将那立着的“博"给击倒了。季凤捏了个月牙状的泥团,正待掷呢,没想崔广耀先判赢了。她跑过去,捡起崔广耀的泥团,剥开一瞧,里头是拳头大的石头,便说:“他玩赖,包了好大一颗石头!”
“这不算,判你不中,后边轮着去!”
“玩赖,你好意思,羞羞脸!”
顿时有孩童向着崔广耀咕呱的嘲叫起来。
“他们可真吵,哎,你们小声点呀,我们家该睡觉了!”柳树底下,陈穗儿并季珠二个,正蹲在那,在玩小儿戏。只见她们面前摆着些草棍、木片、石子,木片上盛着草和泥巴,是她们家刚“吃″过的饭菜。
小儿戏里,陈穗儿扮阿翁,季珠扮阿母,只见季珠还抱着个蒲草扎的蒲人,是她们家的"小女”。
陈穗儿道:“把孩子都吵醒了,像我们似的安安静静些才好,珠娘你说是不是?”
季珠点头道:“是的呀,外面这样吵闹,是不是难民要来了?我们家该囤些粮食才是。”
两个女孩模仿大人般,说天扯地,时而忧心忡忡,时而絮絮叨叨。见天色将暗,方挥别了,各自走开归家去。因玩的尽兴,凤、珠二人进灶屋舀水洗手时都满脸通红,她们如今养的脸颊都有肉了,不像从前的干瘦如柴。
季胥也爱看她们这样生机勃勃从外面回来,只听她们喊喊喳喳说自己玩了什么,又是掷博,又是小儿戏,魂儿还在外头呢。“什么?读蒙学?”
直至饭间,听季胥说送她们去书馆读蒙学的事,两人眼睛瞪圆如铃铛一般,异口同声道。
“对呀,就在孝顺里的书馆。”
季胥道,经她观察,季珠爱识字背诗赋,譬如井栏那句“永葆平安,富乐未央"的铭文,教过后她便认会了。
还有从前毛公所作那首《角赋》,“色如皎月,软美如绵,气勃郁以缦回,香飞散而远偏。行人失诞于下风,僮仆空嚼而斜时…”她亦是跟着读一遍,便朗朗上口了,可见是有天赋的;而季凤,酷爱数钱,若能通习算术,也算术业有专攻了。季凤听了,又是向往,又是踌躇起来,说:“都说女娘读书无用,他们儿郎读书习文是为做官的,我们读书为什么?”季胥点了点她的脑袋道:
“听谁说的这些糊涂话,能学会识字算术,日后倘若出门在外,用处大着呢,不说远的,就说盛昌里的甘家,他家小女便在书馆读蒙学,无用人家可会千方百计送进去?安生歇家里岂不省事,小珠说是不是?”季珠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季胥知道这小的好说,便又向季凤道:“凤妹学会算术,日后数钱,自己做生意,都不在话下。”听的季凤眼生光亮,想了想,不禁挂记着家里,说:“若我和小妹都去了,家里该没人拾柴禾、割牛草,哦,还有喂鸡、烧水一数起来更是放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