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怕她再伤心,转而道:“可我对你的心意,从未变过,从未虚假。”
“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陆观阙的话像水中的月亮,在孟悬黎心里漾起一圈涟漪后,捧起来却发现,这只是虚幻的美好。[1]
她缓缓抬头,迎上他的目光。他的眼神是那样专注,带着痛苦的诚恳,让她几乎溺毙其中。
孟悬黎沉默着,没有立刻回应,而是慢慢搭上扶手,指尖滑过去,仿佛在梳理自己凌乱的思绪。
“陆观阙。“她喊他的名字。
“你给我的美好,我都记得。那些美好都是真的。”陆观阙眼底闪过一丝微光,像是看到了希望。然而,孟悬黎的话音并未停下,她继续平静道:“可你给我的痛苦、猜疑、不经意间的言语伤害,还有那些几乎将我击垮的威胁。”“它们也都是真的。”
孟悬黎目光直落落看着他,没有怨恨,只有通透:“但如今,无论是那些好的,还是那些不好的,对我来说,都散了。”“它们太重了,我背负太久了,如今也该放下了。”她强调道:“其实早就该放下了。”
孟悬黎说完,主动往前靠近,伸出双臂,轻轻地搂了一下他的脖颈。这个拥抱像一个仪式,在宣告着,他们结束了,可以离开这个戏台了。陆观阙浑身僵住,几乎是下意识伸手,紧紧将她搂在怀里。窗外露出微白的月影,像她的身子,轻得就要飘走了。
“既然不恨了,既然散了,为什么不能留下?”陆观阙眼眸泛红,声音有些失控的急迫:“我们……我们忘掉过去,重新开始,好不好?”
“接下来的日子,我会好好对你。”
孟悬黎没有挣扎,只是静静听他的呼吸,然后,轻轻地,异常坚定地,将他推开。
“陆观阙,原谅你,不代表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她摇了摇头,眼底是释然:“原谅你,代表我们之间的感情都清零了。我不再被你的情绪困在原地,我可以真正放下你,继续往前走了。”“放下……“陆观阙喃喃自语,仿佛第一次理解这两个字的含义。他定定注视着她,试图从她眼睛里找出伪装和动摇,找了许久,他只找到了深秋的湖水。
清澈见底,冰冷刺骨,有一种近乎消沉的安静。良久,陆观阙的手无力垂落下去。
他明白,她不是赌气,也不是骗他。她是真的,真的要从他身边离开了。他似乎没有任何立场和资格,去挽留一个决心离开的人。……好。“他喉间干涩,挤出几个字,“我明白了,我尊重你的选择。”陆观阙沉默了许久,久到外面的更鼓声隐约传来。他低眸,目光掠过她的眉眼,像是在描摹她最后的模样。
“日后。"他艰难开口,“我会将和离书……整理好,派人送给你。”孟悬黎静静听着,脸上看不出悲喜,仿佛在听一件寻常小事。她点点头,说道:“谢谢。”
陆观阙别过脸,下颔线条紧绷,胸腔里翻涌着酸涩和痛楚。他咬着牙关,将眼底的热意强行逼回去。
他不能在她面前失态,他已经带给她太多眼泪,这是最后一次…他至少应该体面放手。
陆观阙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她最后一眼,然后转身,几乎是逃离般,走出了澄居。
孟悬黎独自坐在椅上,许久未动。不知几时,她缓缓走到妆台前坐下,镜中映出一张平静的脸。
低眸瞬间,她的眼睫颤抖了一下,就像冬日的雪珠,无声无息地融化了。#
几日后的清晨,天色灰蒙蒙的,城门刚开不久。一辆马车停在城门外不远处,车夫在做最后的巡查。孟悬黎站在车旁,衣着素净,只带了随身的包袱。
陆观阙今日特意告了假,说是要送她一程。他在一旁看着她,说了句不算告别的告别:“我亲自送你去岭南,然后再回来。可以吗?”孟悬黎摇了摇头:“我们,走到这里就很好了。”“那……路上小心。“他开口,声音有些干涩,“到了岭南,记得给我来封信。”
孟悬黎没有看他,目光落在远处的官道上:“嗯。你也保重。”短暂的沉默后,孟悬黎不再犹豫,转身,踩着脚凳上了马车。车帘落下,隔绝的内外。
车夫挥动鞭子,马车缓缓启动,向南方驶去。陆观阙勒马停在原地,注视着那辆渐渐模糊的马车,一动不动。他以为自己可以坦然接受这个结果,可当这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不舍和痛楚还是会把他淹没。
他攥紧了缰绳,指节泛白。不知看了多久,直到那马车变成了一个模糊的黑点,他依旧没有离开。
由于长时间的凝视,他的眼眸开始泛起酸涩,甚至带来一阵轻微的晕眩。陆观阙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掉转方向。他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