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看着她,现下又说什么不用告诉他。她默不作声,懒得去猜他的用意了:“多谢。”
陆观阙将手伸到她面前,孟悬黎怔了一瞬,将手放上去。陆观阙握住她,语调平静:“阿黎,忘掉过去,我们重新开始。”孟悬黎沉思片刻,状若无意地"嗯"了一声。其实她很明白,陆观阙说这话,是出于愧疚,或者说,是出于男人喜新厌旧的本质。
若是两个人,那这新,指的就是新人。若是一个人,那这新就是现在的她。很明显,陆观阙喜欢现在的她,讨厌从前的她。可他不知道,她现在之所以这样对他,是伤透了心,麻木了情感,只剩离开的欲望。
破镜难圆,他们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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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东都的雪下得很慢。孟悬黎和谢明檀对坐在榻上,小几上放着丝线和剪子。
谢明檀在绣虎头帽,率先开口:“没想到,我们还有再见面的时候。”孟悬黎以手支颐,看着她:“我也没想到。”“不后悔吗?“谢明檀回京时得知他们的事,着实吓了一跳,如今看孟悬黎这般淡定,深觉其中不简单。
孟悬黎叹了一口气,将剪子递给她:“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后悔不后悔的。"说这话的时候,她有些漫不经心。
谢明檀接过,将丝线剪断,放在小几上:“这样也好,你不必四处躲藏,历经磨难,他也不会发疯似的找你。只待他病逝,你再安心离开。”“不过……“谢明檀侧首,望着她,“你总闷着自己,也不是个事,我见你人瘦了一圈,是他待你不好吗?”
“好与不好,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今日能出来和你说说话,就很好了。孟悬黎笑了一下。
谢明檀抿唇,笑起来:“还说呢,我在金陵的时候,一边担心你,一边担心我三哥。”
孟悬黎蹙眉,问道:“谢三爷?不是要娶亲了?”谢明檀挥了挥手,让小丫鬟退了出去。内室只剩两人,她悄悄道:“家里出了点事,三哥和王姑娘的婚事,怕是不成了。”孟悬黎见她神色犹豫,思及是家事,也不好再问下去,换了个话茬:“我看你回来后,气色好了不少,想必这孩子是个听话的。”“才多大呀,能看出来么?"谢明檀将虎头帽放在小几上,说道,“今日雪不大,要不咱们出去喝香茶吧。”
孟悬黎含笑点头:“日后若被我说准了,你得请客才行。"说着,她下榻,就要扶谢明檀。
谢明檀低眸,拍了拍她的手:“不用这么紧张,才两个多月。日子还早,请客有的是时候。”
雪花飘落,日光晴朗。两人乘着马车来到丹青楼。孟悬黎捧着热茶,站在窗边,忽而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心安了。茶香缭绕,弥散了她的注意力。
谢明檀见她若有所思,对着她的背影,问道:“悬黎,你和他成婚也有两年多了,至今没有孩子,是为什么?”
孟悬黎转过身,摇了摇头:“我不想。”
她叹道:………在我看来,孩子的降生,应该是幸福的。但我对他…就别提什么幸福和孩子了。”
谢明檀思虑片刻,点了点头,小声道:“需要我帮你弄些避子药吗?”孟悬黎抬眸一望,觉得谢明檀跟自己想的一样,笑了笑:“不用,我有。”她缓缓走近,坐在椅上。谢明檀肚子响了,尴尬道:“这会子有些饿了,咱们上些菜吧。”
说罢,孟悬黎起身开门,对外招了招手,眼风一扫楼下,看到一个熟悉的侧影。
池座满客,光影昏黄,戏台热闹。陆观阙身着玄色衣袍,外罩鸦青大氅,整个人高直挺立,旁边还站着一个身穿银朱色袄裙的温婉女子。伙计不闻她吩咐,躬身递过食牌:“娘子这是要?”孟悬黎收回目光,顿了顿,怔愣道“拨霞供。”“清汤格放些醍醐,红汤格别放太多蜀椒。肉要现片,菜要嫩心…再使个手脚麻利的行菜在屏风候着。”
“得嘞,这就去。”
伙计离开,孟悬黎见楼下人影也消失了,关上门,若无其事坐回了椅上。谢明檀给她递茶,孟悬黎接过,茶水平静无波,倒影着她的眼睛,有了些波动。
她掀开内心一角,发觉这些波动似乎早已出现,只是她没注意罢了。那晚他说要娶的郑姑娘,应该就是方才那一位。“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谢明檀在她眼前挥了挥手。“没……没想什么,就是觉得这拨霞供很适合冬日吃。”孟悬黎捧着茶,猛地喝了一口,放下茶盏,外面的伙计正巧推门而入。“二位娘子,请慢用。”
汤雾氤氲间,孟悬黎忽而凝视着桌案上的酒,问道:“这是什么酒?”行菜笑了笑:“羊羔酒,喝了最是暖和。”话音刚落,孟悬黎就要抬手倒一盏,谢明檀蹙眉,阻拦道:“我记得你酒量不好,还是别喝了。”
孟悬黎顿了顿,旋即放下:“也是,想要身子热,没必要喝酒,喝些热汤也好。”
谢明檀点了点头,露出笑容:“我也许久没喝了。”茶余饭后,天色渐渐深了,雪也下大了。
在下楼时,孟悬黎远远地看见陆观阙和郑姑娘从厢房出来,谢明檀沿着孟悬黎的视线看去,睁大双眼,旋即又落在孟悬黎脸上。见她双眸清亮,神思淡定,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谢明檀手心出汗,挽起她的胳膊,小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