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还真是个人,寒意瞬间爬上她的脊背。
她骇得屏住呼吸,双手死死抓住冰冷栏杆,一点一点,艰难地向身旁那点光亮处挪移。
此人何时立在她身后的?
竟无一丝声息。
莫非……是水中的精怪?
孟悬黎惶然挪至宫灯光晕下,方听得一个男子开口:“扰了姑娘清赏,是在下唐突。”
闻声温和有礼,料想是无心之失。孟悬黎紧绷的心略松,紧攥栏杆的手也悄然失了力道。
夜风拂动发丝,她迟疑上前半步,带着几分好奇与警惕问道:“不知尊驾是……?”
“怎么?”那隐在暗影中的人,眸色深如寒潭,唇角若有若无勾起,“这一个月未见,便不认得我了?”
他一身玄衣几乎融于阴影处,教她如何辨得清?
孟悬黎面上倏地一烫,尴尬万分:“您……世子爷?怎会孤身在此?身边伺候的人呢?”
陆观阙不答反问:“那你呢,你又为何在此?”
“舱内有些气闷,出来透透气。”
陆观阙眉宇间,似乎有些窒闷,语气低沉:“我亦如此。”
孟悬黎望着他身影,父亲与长姐的威胁在耳畔轰鸣—— 婚前断不可教世子爷知晓替嫁之事。
然则,这般欺瞒哄骗,终究非君子所为。
孟悬黎看他身子骨这般孱弱,若日后骤然知晓真相,怒火攻心之下,后果将不堪设想。
她心下如沸水翻腾,思虑再三,终是决意将实情和盘托出。
“砰——!!!”
未及开口,二层小阁处骤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尖锐巨响,好似有重物倾塌。
孟悬黎惊得仰首望去,二层廊道却空寂无人。她心生疑窦,又听陆观阙沉声道:“上去看看?”
月光洒在墨色的河面上,凉风幽幽吹过,泛起一层薄薄的白雾,弥漫着诡异的气息。
孟悬黎怔愣一瞬,旋即颔首:“……好。”
她小心扶着栏杆,拾级而上。心头被好奇占据,浑然未觉身后的陆观阙早已停下脚步。
宫灯的流光滴溜溜在她身上流转,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神圣而明媚的光晕。陆观阙立于楼下暗影中,仰首凝望,目光幽深。
正出神间,一个带着惊诧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世子爷?您怎会在此?”
孟仲良听闻异响,寻迹而来,万没料到会在这儿撞见陆观阙。
陆观阙眯了眯眼,唇边勾起难以捉摸的笑意:“孟大人来得正好。上头动静不小,不妨同去看看?”
孟仲良心下疑窦丛生,面上却不好推脱:“世子爷,请。”
二楼廊道此刻已挤满了闻声而来的宾客,众人见陆观阙与孟仲良联袂而至,慌忙让出一条通道,又纷纷退散至楼下,屏息不敢言。
孟仲良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正欲悄然离去的孟悬黎,一把将她拽至身前,压低声音,厉问:“你不待在舱内,跑到这里做什么?!”
“来……”孟悬黎瞥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门扉,面露难色,“寻长姐。”
孟仲良四下一扫,不见孟岫玉踪影,心头疑云更重:“人呢?”
孟悬黎紧蹙眉头,联想方才所闻之语,面上血色褪尽,只余一片苦色。
今日画舫之上皆是达官显贵,孟岫玉何以闹出这般大的动静?
孟仲良见她支吾难言,心中纳罕,一股不祥之感油然而生。他强自镇定步伐,走向那扇令众人噤若寒蝉、无人敢开启的门扉。
孟悬黎不忍再看,紧紧闭上了双眼。
“哐当!”
下一秒,开门声伴随着一声压抑的惊呼!孟仲良如遭重击,踉跄着重重跌倒在地。
眼前景象令他目眦欲裂,愤怒与羞耻如毒蛇噬心。
他那金尊玉贵的嫡长女,竟悠然立于阁间之内,云鬓微乱,面容如潮。她身旁,还站着那手足无措的潘家四公子。
两人情状,映着月光一瞥,便知方才发生了何事。
“你!你竟敢——!”
孟仲良浑身哆嗦,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猛地将门合拢,背脊抵住门板,仿佛要堵住那滔天丑闻。
他如同濒死的鱼,目光扫过廊道,最终竟膝行爬至陆观阙脚下,模样狼狈不堪。
孟悬黎隐在暗处,见此情景,慌忙掏出面纱重新戴好,素手紧紧按住心口,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一抬眸,她便撞进陆观阙深不见底的目光里。
那眼神,不像方才月下柔和,更像深山古墓里散出的森森白气。
那神情,仿佛一上来就窥破了孟家偷天换日的算计。
不安的浪潮在孟悬黎身上一遍遍冲刷、击打、折磨……几乎要将她吞没。
直到陆观阙低沉平静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孟大姑娘,真是好能耐。”
孟悬黎从未听过他愠怒的语调,惊得攥紧手心,慌忙侧身让开道路。
陆观阙走过她身前,脚步一顿,略微前倾,目光明亮又晦涩,深深凝视着她。
他声音放得很低,很沉:“不关你的事,别怕。”
孟悬黎抬眼望去,只觉恍惚。陆观阙的背影,在光影与月影交织下,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