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火的,比起外面暖和多了,何大舅妈却还是上下牙磕磕碰碰,打着颤,看来心情十分激动。“娘,月娥也到年龄了,有一户人家,有意来娶。”何老太问:“哪户人家?”
一旁,何桂娥沏茶,竖起耳朵,何月娥虽是她姑姑,但两人自小一起长大,感情不差。
何大舅妈说:“县城那林家有一个叫林伍的子侄,你知道林家本家是开古董行的,和那盛京还有关联,林伍钱多人闲,是个好夫婿呢!”“月娥嫁去这家里,妥妥地享福!”
何老太冷笑:“那你说说,月娥怎么会嫁那么好,你给她百两嫁妆了?”何大舅妈尴尬,收了得意神色,小声说:“就是那林伍三十了,前面有个妻子,出了点意外,没了。”
原来是要女儿给人家当续弦,两人还差了十五岁。何老太胸膛起伏了一下,道:“你想让女儿吃狗屎,自己先去吃!这种人家让你嫁,你自己敢不敢嫁!”
何大舅妈早知会挨骂的,作势擦泪:“他家出了百两礼钱,娘你不知道,我们房最近不好过。”
便说了何宗远要钱的事。
既是大孙子需要,何老太叮嘱春婆婆,从她房里出钱,给大孙子支使。如此,何大舅妈成全一桩心事,可林伍那女婿,她并没放弃。何老太和她当了几十年婆媳,也明白她的算盘。不止是何月娥,还有何桂娥。
何老太长叹,看向从方才就一直偷听的何桂娥。韩银珠当初生了头个女儿后,那女儿没养大,不久后又生了一个,才是家里行二的何桂娥。
韩银珠叫她“盼弟”,是何老太不肯,她亲自给“盼弟"取了“桂娥”这名字。当初她对这个孩子很上心,桂娥、月娥辈分不一样,但名字都用“娥"字,以叫韩银珠别动改名的心心思。
只是后来,何老太和何桂娥还是生了嫌隙。如今家里竟要“卖女",何老太既耻,又心疼这些女孩儿,钱没到自己手里,还要背负拿钱的结果。
她久久不言语。
春婆婆小声叫她宽心:“你想想李二、邓三膝下的女孩,还有将来,云芹或许会生女孩儿,这些孩子就不一样。老大家的女孩儿,还是命不好。”怪道说,投胎也是一门本事,各有缘法。
何老太当然看得明白,却还是郁结。
又加上刮起北风,没两天,何老太竞流了鼻血,好险才止住了。老人家最忌讳生病,总能听说隔壁村谁谁谁家的老人,本来多么康健,结果咳嗽了两天,人就没了。
倒也因这场病,何大舅妈不敢再烦何老太,让老太太落了点清闲。不对,也不全是清闲。
云芹端着一大盅汤药,因为盛太满了,动作若是一起伏,汤药就要溅出来,所以她很专注,走得格外小心。
等到放在何老太桌上,她松口气,才发现,何老太一直盯着自己。云芹笑说:“老太太,请用吧。”
何老太想拍桌,但一拍,那汤药就滚出来了,她只能拍自己大腿,冷哼:“做什么端这么满!”
云芹:“因为祖母把上一碗倒掉了,要补回来。”何老太不是怕药苦,她一生刚强,认为流鼻血是房中炭火烧太干,所以不肯吃药。
上一碗药她确实倒掉了,但这事只有春婆婆、何玉娘和何桂娥知道。春婆婆不是多嘴多舌的,何玉娘不知道那意味什么,只有何桂娥。何老太当即瞪何桂娥,把何桂娥吓得低头,扭着衣角。再看云芹,何老太想到她端药的谨慎劲,有话也不好骂了。可放下药,云芹也不走,就捡个椅子坐下,从她带来的篮子里,掏出一个看不出是什么的绣样,继续霍霍。
何老太瞥了她好几眼:“你怎么还不走?”云芹决定“祸水东引",道:“秀才叫我看着祖母吃药。”远在私塾的陆挚,打了个喷嚏。
何老太:“秀才?要管我,得是状元。”
云芹想了想,带了几分认真:“那我改名"状元’,"又叫何桂娥和春婆婆,“今日开始,叫我状元大人。”
春婆婆和何桂娥偷笑。
最后,何老太还是吃了这碗药。
云芹蹭了许久的炭火,浑身暖热,临走时,拉着何桂娥来,小声说了句什么,何桂娥点点头。
这剂降火药一个疗程有七天,接下来,云芹倒也没怎么来,换春婆婆和桂娥催吃药。
有一天,何老太气性上来,骂得春婆婆跑出去哭,何桂娥吓死了,却不动。何老太:“你怎么不走?”
何桂娥说:“状元大人教我说,老太太是′刀子嘴豆腐心,就是嘴里骂得厉害,心却是适合做小葱拌豆腐的那种软豆腐。”何老太:…”
看着何桂娥这样,何老太竟难得泄了气。她想了想,说:“上回,你也听到你姑姑的婚事,翻年你就十四了,有想过你自己的吗?”韩银珠得知何月娥能配个林伍,光彩礼钱,就百两银子,她十分眼热,只是林伍这种鳏夫未续弦的,不是那么好找。前阵子,她听说云芹和县城一个娘子官家走得近了,人家竞还叫马车,来接她去玩。
若能让云芹留意县城的人家,那该多好。
可韩银珠自认和云芹不对付,做不到拉下脸去求云芹。腊月初三这日,她带了点御寒的衣物上县城,到州学找何宗远。她在风里等了许久,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