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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阁里再次陷入死寂,连冰盆里硝石消融的“滋滋”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李东阳咳了两声,用手帕捂住嘴,移开时帕子上沾了点血丝,他知道不能再沉默,否则众人都得遭殃,便打破沉默:“陛下,刘、谢二人是个案,不能代表整个内阁。太宗爷设立内阁,本是为了分担君权,让陛下不必事事亲为,朝政更顺畅。”
“仁宣二朝能有“永宣盛世’,内阁功不可没啊一一杨荣、杨士奇辅佐太宗、仁宗,从不敢越权,这才是内阁的本分。”
“哦?李大学士是说,祖制不能动?太宗爷定的规矩,朕就不能改?”
朱厚照看向他,眼神陡然变冷,语气里带着压迫感。
李东阳心里一紧,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一一皇爷最烦的就是拿“祖制”压他,连忙躬身:“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祖制有其合理之处,贸然改动,恐生乱子。”
“只是祖制最大,对吧?”
朱厚照接过话头,忽然提高声音,拍了一下案几,上面的茶盏都跳了起来:“那朕再问问你们,太祖爷还定下规矩,贪污六十贯以上者,剥皮实草,悬于府衙示众!你们都忘了?”
他的目光像刀子,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站在末尾的户部主事张谦身上:“周伦贪了多少?光是从他家里搜出的银票就有三万两,折合铜钱六万贯,是太祖爷定的一百倍!他现在还没上奈何桥呢,要不张主事去追追他,跟他讲讲“祖制’,问问他为什么不遵守?”
这话刚说完,户部主事张谦“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浑身抖得像筛糠,牙齿打颤,发出“咯咯”的响。他去年刚借着核漕运账的机会,贪了五十两银子,折一百贯,正好踩过太祖爷的“红线”。此刻听着“剥皮实草”四个字,吓得裤裆都湿了,一股尿骚味顺着裤腿往下淌,在青砖地上积了一小滩嘴里语无伦次地喊:“陛下饶命!臣再也不敢了!臣明天就把银子交上去,求陛下饶臣一条狗命!”朱厚照瞥了他一眼,像看一只脏虫子,满脸嫌弃,懒得理会,只是对着其他人冷声道:“怎么?都没话说了?刚才不是说内阁没威胁吗?不是说祖制不可动吗?怎么现在都哑巴了?”
马文升深吸一口气,花白的胡须抖了抖,知道躲不过去了,皇爷今天就是要他们“认怂”,要他们承认“内阁权力过大”,承认“皇权需要集中”。
他上前一步,躬身到底,声音里带着彻底的臣服:“陛下,臣等愚钝,不敢妄议朝政,更不敢拿“祖制’当借口。朝廷制度如何,内阁权限几何,全凭陛下圣裁。臣等唯有遵旨办事,绝无二心,若有半点逾越,甘受腰斩之刑!”
“全凭陛下圣裁?”
朱厚照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这才是他要的答案,“马大人这话,倒是实在,比某些只会说漂亮话的人强多了。”
他站起身,走到众人面前,目光扫过每一张惊惧、臣服的脸,像在验收“立威”的成果:“你们心里清楚,内阁的权力早就跑偏了,从最初的“票拟辅助’,到后来的“封驳圣旨’,再到现在能串联百官逼宫、勾结藩王一一这已经不是太宗爷设立的内阁了,是「文官集团的挡箭牌’。”
“朕不是要废了它,毕竟祖制的架子还能用,只是觉得,这规矩,该改改了,得让内阁回到“辅佐’的位置上,而不是“制衡’皇权。”
韩文的心猛地一跳,眼睛亮了一下一一来了!皇爷终于要提“改制度”的事了!
他想起乾清宫暖阁里皇爷说的“军机处”,想起刘健临终前“找懂民生的文官襄助”的嘱托,突然明白,今天这场问话,根本不是“征求意见”,是“通知”,是让他们提前适应“皇权集中”的新规矩,为“军机处”的设立铺路。
“陛下圣明!臣等都听陛下的,陛下说改,臣等就改,陛下说怎么改,臣等就怎么执行!”李东阳颤巍巍地开口,他比马文升看得更透一一皇爷要的不是“讨论”,是“服从”,与其硬顶,不如顺服,还能为文官留条活路。
“好。”
朱厚照拍了拍手,语气缓和了些,“既然你们都没意见,那这事,朕就定下了,具体怎么改,过几日会有旨意下来。”
他没说要怎么改,也没说什么时候改,故意留了悬念,让他们心里吊着,不敢有丝毫松懈。“你们先回去吧,把各自衙门的事理清楚,尤其是那些陈年旧账、冗余官员,该清的清,该报的报,别等朕派锦衣卫去查一到时候,可就不是“贬为庶民’那么简单了。”
众人如蒙大赦,连忙躬身告退,脚步匆匆,像逃离刑场的犯人,连头都不敢回。
走到暖阁门口时,朱厚照忽然叫住马文升:“马大人留步,朕还有话跟你说。”
马文升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后背的冷汗又冒了出来,以为自己“给刘健儿子递消息”的事暴露了,转身时腿都在抖:“陛下还有何吩咐?”
“吏部文选司最近不是有空缺吗?三个主事的位置,一直没补上。”
朱厚照道,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把京营里那几个跟着王守仁学吏治的士兵,给他们补个实缺,先从主事做起,让他们跟着老吏学,多接触户部、兵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