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瑾应了一声,连忙翻开账册,指尖划过纸页,开始逐字逐句地念起来,声音不敢有丝毫起伏:“前司礼监掌印太监张锐家中,抄出白银八万两,用二十个大木箱装着,堆在库房里像座小山;黄金一千两,打成了元宝;还有田地三百亩,在通州,佃户契书一大摞,每年能收租一万石。”
“兵部主事李宾府上,查出黄金三千两,装了三个紫檀木箱子;绸缎两百匹,都是江南新贡的云锦、蜀锦,一匹就值五十两银子;还有古董字画五十多幅,其中有一幅宋徽宗的《鹰图》,是当年严州知府送的。”
“漕运同知王逊的宅子,搜出密信十七封,上面写着跟边将分赃的事一一每年私分漕粮十万石,换银子五万两;还有跟边将往来的账册,记着每年送多少粮草、换多少银子,涉及宣府、大同两位参将。”随着刘瑾的念诵。
一个个惊人的数字和物品被揭示出来。
暖阁里的空气都沉了沉,连熏香的烟都飘得慢了。
张永站在一旁,听得眼皮直跳一他没想到这些人贪了这么多,比他十年的俸禄还多。
朱厚照静静地听着。
手指在《操练章程》上轻轻敲击着,“笃、笃、笃”,节奏均匀。
那有节奏的敲击声,仿佛是他内心思考的节奏,敲得刘瑾心里发慌,念账册的声音都有些发颤。待刘瑾念完,账册都翻了大半本,额角渗了汗。
朱厚照才开口问道:“这些东西,都入库了吗?没让人私吞吧?”
这简单的询问,却像块石头落进水里,透露出他对查抄物品去向的关注,对国家财产的重视。“回陛下,都入库了,半点没敢动!”
刘瑾连忙答道,头埋得更低了,几乎要碰到案角:“白银黄金,都交了户部,户部尚书韩文亲自点的数,画了押;古董字画、绸缎,存在内库,由老奴和张永一起看管;密信账册,老奴让人收在了东厂库房,加了三道锁,钥匙老奴和陆炳各拿一把,谁也动不了。”
刘瑾的回答条理清晰,将查抄物品的去向一一说明,连细节都不敢漏,生怕说错一个字一一他知道陛下最恨贪腐,要是自己敢私吞,张锐就是例子。
“做得不错。”
朱厚照微微点了点头,指尖停在《操练章程》“军饷短缺,需每月拨银三万两”那行字上,对刘瑾的安排表示认可。
他顿了顿,又问:“还有那些江南盐商和漕运官呢?扬州的王盐商、苏州的李漕运,查得怎么样了?”目光中透露出一丝期待,像盯着猎物的狼那些盐商才是真正的“肥羊”。
“正在查抄,估计明天就能有结果!”
刘瑾说道,声音里也带了点兴奋,毕竟查抄的银子越多,陛下越高兴:“江南来的密报说,那些盐商家底厚得很!光是扬州的王老板,就有三个银窖,里面藏了多少银子还不知道;去年还买了个苏州的园子,占地十亩,花了两万两银子,请了江南最好的工匠修的。”
刘瑾将所知道的消息如实禀报,眼里闪着光,像在说什么天大的喜事,让朱厚照对盐商的情况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朱厚照听了,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笑容,手指在桌上敲得更响了:“哦?这么有钱?看来,朕的军饷,有着落了。”
他的笑声中带着一丝兴奋,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一京营整顿缺银子,边军欠饷三个月,这些贪腐赃银,正好解燃眉之急。
刘瑾愣了一下,身子僵了僵,似乎没想到朱厚照会有这样的打算。
他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是说……用这些查抄的银子当军饷?不先填国库的亏空吗?”“不然呢?”
朱厚照挑眉反问,眼神里带着点戏谑:“难道留着给他们养小妾、修园子?国库的亏空慢慢填,但军饷不能拖一一士兵们吃不饱、穿不暖,怎么操练?怎么打仗?”
他坐直身子,声音陡然严肃起来,每个字都掷地有声:“查抄来的银子,分三成给户部,填补国库,让韩文给北边边军发点过冬的棉衣、粮食,欠了三个月的饷,先发一个月的。”
“剩下的七成,全部拨给京营!让王守仁买粮草、修兵器、给士兵发饷,不够再跟朕说一一朕要京营下个月就能按新章程操练,不能再拖!”
朱厚照的话掷地有声,把银子的分配方案说得明明白白。
既考虑了国库的充实,又重点扶持了京营,半点不含糊,连比例都算得清清楚楚。
刘瑾心里一惊,眼皮“突突”跳了两下,对朱厚照的安排感到十分意外。
三成填国库,七成给京营一一这比例拿捏得恰到好处,既没让户部空着,又能让京营实实在在拿到好处,解决最紧迫的问题。
一个十五岁的皇帝,怎么想得这么周全?比那些在朝堂上混了几十年的老臣还明白,连“先急后缓”的道理都拎得清。
刘瑾心中不禁对朱厚照刮目相看,腰弯得更低了:“陛下圣明!老奴这就去吩咐户部和京营,保证一分银子都不会少,明天一早就把银子拨过去!”
说着,他便准备转身离去,去执行朱厚照的命令。
“别急。”
朱厚照叫住他,指尖点了点桌上的密信副本:“还有那些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