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不敢擅自做主。”
朱厚照抬眼看向韩文。
目光中带着一丝审视,还有几分了然。
指尖在案上敲得“笃笃”响,节奏又快又沉:
“内阁?刘首辅和谢次辅知道这事吗?
他们怎么说?”
“臣去过高阁,已经跟二位大人说了这事。”
韩文说道,声音压得像蚊子哼,却透着困惑:
“刘首辅看了账册,只说“该查就查,不必顾忌私情’。
谢次辅还帮着圈了几个漏记的名字,说“这些人留着是祸害’。”
“臣当时都懵了。
以前查账,二位大人总要拦着,说“文官体面不可失’“别闹大了伤朝纲’。
这次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比臣还坚决。”
朱厚照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像猫见了老鼠,带着了然:
“他们怎么说?没拦着?”
“是啊。”韩文点了点头,眼里的困惑散了些,后背的冷汗却更密了:
“陛下的意思是……他们在保自己?怕被这些人牵连?”
“不然呢?”
朱厚照挑眉,将账册往他面前一推,纸页“哗啦”响:
“张锐、王逊的案子还没结,他们要是敢拦着查漕运、盐税。
朕正好把他们一起揪出来,连内阁的底都翻了!”
“别管他们。你接着说盐税的事,盐税的窟窿有多大?”
“盐税的问题更严重!比漕运还吓人!”
韩文神情严肃地说道,声音都带了哭腔,眼圈都红了:
“江南盐场每年该缴的盐税,是一百二十万两。
可实际入库的,连七十万两都不到!”
“也就是说,江南盐商每年偷逃的税银,最少五十万两!”
“五十万两啊陛下!”
他加重语气,手指在案上比划:
“这五十万两,够三大营半年的军饷了!够给边军十万士兵换三次冬衣了!够河南灾区的百姓吃一年饱饭了!”
朱厚照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账册。
指节都有些发白,指缝里渗出血丝,却浑然不觉:
“五十万两?他们怎么敢?巡盐御史是瞎了吗?
巡盐御史的职责就是查盐税偷逃,他们干什么去了?”
“巡盐御史?巡盐御史也被拉下水了!”
韩文苦笑一声,从账册的夹层里抽出张银票。
银票是扬州盐运司的,票面五千两,红印还很清晰:
“这是从张锐府里搜出来的,跟盐商账册对得上。
江南巡盐御史每年从盐商那里拿的“孝敬’,就有三万两!
比他一年的俸禄还多十倍!”
“这些偷逃的银子,一部分进了盐商的口袋,盖别院、买良田;
另一部分,孝敬了京里的官员,从六部主事到内阁的笔帖式,都有份!”
朱厚照冷笑一声,抓起银票往炭盆里一扔。
火苗“腾”地窜起来,将银票烧成了黑蝴蝶,灰烬飘在炭盆里。
“所以他才敢在刘健府里说那些混账话!说“陛下查账是刁难老臣’!”
“拿着朝廷的银子,吃着百姓的血汗,还骂朝廷苛待他们!!真是活腻了!”
“陛下,这些盐商和涉案的官员,该怎么处置?”
韩文小心翼翼地问道,指尖发颤,生怕陛下犹豫:
“要不要先把盐商的铺子封了?把涉案的官员停职?”
“该抓的抓,该抄家的抄家,该杀的杀,别留活口。”
朱厚照斩钉截铁地说道,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冰碴:
“别手软。不管牵扯到谁,哪怕是皇亲国戚,只要沾了这些脏钱,也给朕办了!”
“刘首辅不是说要帮忙吗?”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手指在账册上画了个圈:
“你去找他,让内阁出个章程。
三天之内,朕要看到涉案的押运官、盐商、巡盐御史,全进诏狱!
少一个,朕唯内阁是问!”
韩文有些犹豫,心中隐隐有些担忧:
“让内阁出章程?他们会不会……徇私?比如把刘首辅的侄子从轻发落?”
“不会。”
朱厚照打断他的话,语气坚定,抓起案上的朱笔,在“刘首辅侄子”的名字上画了个大红叉:“他们要是敢徇私,敢从轻发落。
朕就把这账册摔在他们脸上,连他们一起查!
张锐的供词里还记着刘首辅分盐利的事,朕还没跟他们算账呢!”
韩文心里一凛,连忙说道,腰弯得像张弓,几乎要跪下:
“臣明白了!臣这就去办!今晚就去内阁找刘首辅,让他连夜拟章程!”
“等等。”
朱厚照喊住他,声音软了些,少了刚才的凌厉:
“还有件事。”
“陛下请讲。”
韩文停下脚步,转身问道,眼里的惶恐少了些,多了几分感激。
“查账的时候,注意保护好自己。”
朱厚照关切地说道,指尖在他胳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