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京营军务?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可陛下的眼神太真诚,太信任,让他不忍拒绝。
朱厚照看着他的犹豫,往前迈了一步。
龙袍下摆扫过炭盆边的铜炉,“当唧”响了声。
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王先生。
朕想让你入营。”
王守仁猛地抬头。
眼睛瞪得溜圆,瞳孔里满是震惊。
嘴唇动了动,半天才挤出一句话:
“入营?
陛下是说……让臣去京营任职?”
“正是。”
朱厚照点了点头,神情严肃认真,下颌线绷得很紧:
“朕想让你去五军营当参军,正五品。
帮着总兵整肃军纪,改良操练章程,把那些吃空饷、练花架子的兵油子全清出去。”
“你愿意吗?”
王守仁怔住了。
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脑子像被惊雷劈了下,嗡嗡作响。
他是文官,从未带过兵,甚至没进过军营。
去五军营当参军?
那些武将都是行伍出身,怎么会服一个文官管?
“臣……臣不敢。”
他深吸一口气,如实说道:
“臣是文官,从未涉足军务。
怕镇不住那些武将,反而误了陛下的整顿大事。”
“镇不住?”
朱厚照挑了挑眉,眼神中透露出十足的自信,嘴角勾出抹弧度:
“你连兵部主事都敢吵,还镇不住几个武将?
朕给你两样东西一一尚方宝剑,遇事可先斩后奏;
还有这道手谕,凭它可调动五军营的缇骑,谁不服,直接绑了送诏狱!”
他转身从案下抽出一个锦盒,打开后,里面是一柄镶金的尚方宝剑,剑鞘上刻着龙纹。
“前几天张锐的人在漕运上耍花样,陆炳就是凭朕的手谕拿人。
你拿着这个,谁敢给你使绊子,就照此办理!”
王守仁连忙摆手,手臂摆得像拨浪鼓,神情惶恐:
“陛下,臣不是要尚方宝剑。
臣是怕自己能力不足,辜负陛下的信任。
毕竟……整顿京营是大事,容不得半点差错。”
“你能做好。”
朱厚照语气肯定,没有丝毫犹豫。
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的力道很稳,带着安抚的意味:
“朕看过你的《孙子兵法》批注,“兵不在多而在精,将不在勇而在谋’,这见识比兵部尚书还强。你缺的只是一个机会,而朕给你这个机会。”
他顿了顿,声音放柔了些:
“朕知道你担心什么。
这样,你上任后,先从“清吃空饷’开始。
五军营现在账上有一万五千人,实际能打仗的不足一万。
你把空额清出来,朕再从边军调五千精锐补充。
有了自己的人,那些武将自然不敢刁难你。”
王守仁看着朱厚照。
年轻的皇帝眼里,满是毫无保留的信任。
像晒足了太阳的暖炉,烤得他心里一热。
眼眶都有些发潮,鼻子发酸。
他寒窗苦读十几年,中进士后写了无数奏折,都石沉大海。
如今终于遇到识才的君主,愿意给他施展抱负的机会。
这份知遇之恩,他怎能辜负?
“陛华下……”
他的声音带着哽咽,说不出话来。
朱厚照没让他说完,目光急切地望着他,像等糖吃的少年,带着期待:
“别陛下陛下的了。
就说,你愿不愿意?”
王守仁深吸一口气。
仿佛下定了决心,胸膛猛地一挺,腰杆直得像标枪。
眼神变得坚定起来,亮得像淬了光的宝剑:
“臣!遵旨!”
“臣愿意去五军营!为陛下分忧,为大明整肃京营!
若不成事,臣甘受军法处置!”
朱厚照笑了。
笑得很开心,眼角都弯了起来。
笑声在暖阁内回荡,连炭盆的火星都跟着雀跃:
“好!好!好!”
“朕就知道你不会让朕失望。
什么时候能上任?”
“臣随时可以。”
王守仁答道,神情果敢,没有半分迟疑。
“今晚收拾行李,明日一早就去五军营报到!”
“不用那么急。”
朱厚照说道,语气中带着关怀,摆了摆手:
“今天先回去跟家人说一声,养精蓄锐。
明日朕让陆炳亲自送你去营里,给你撑场面。”
“对了,你对五军营的操练,具体有什么想法?
比如怎么练步兵,怎么查空饷,都跟朕说说。”
王守仁刚要开口,将心中的想法和盘托出一一他早就琢磨过京营的弊病,连整改方案都写了三页纸。喉结都动了动,刚吐出“臣以为”三个字。
这时。
张永急匆匆地从外面进来。
脚步太急,袍角都带起风,差点撞在门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