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怕。
下一个被皇帝点名的是自己!
谁手里没点见不得光的事?去年收的节礼、前年挪的公款,哪件敢摆上台面?
“还有一位。
刘首辅不必说了。”
朱厚照的目光回到刘健身上。
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嘲讽,像看个跳梁小丑:
“想来也是哪个文官的亲信。
或是与外戚有牵连的人。
京营是朕的京营。
是大明的京营。
不是文官的私军。
更不是藏污纳垢的地方。”
刘健的手紧紧攥着象牙笏板。
指节泛白。
几乎要把笏板捏碎——那象牙笏板是先帝赐的,温润的玉色被捏出了几道浅痕。
他没想到。
自己精心挑选的三个人选。
竟被皇帝轻易识破。
连背后的关系网都被扒得干干净净。
像剥了皮的羊,光溜溜地晾在殿中央。
这哪里是举荐人才?
分明是在皇帝面前。
把文官集团的盘根错节亮了个底朝天!
“陛下。”
谢迁出列。
连忙打圆场。
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像哄孩子:
“刘首辅也是为京营着想。
若陛下有合意的人选。
不妨……”
“朕的人选。
昨天已经定了。”
朱厚照打断他。
声音陡然提高。
像惊雷炸在殿内,震得梁上积灰簌簌掉:
“张仑、徐延德虽年轻。
却无贪腐劣迹。
更重要的是。
他们只认朕的军令。
不认文官的条子!不认外戚的帖子!”
他走到殿中。
龙袍在晨光里展开。
像一片翻涌的黄云,把半个大殿都罩住了。
目光扫过群臣。
字字砸得铿锵,像往地上扔铜板:
“从今天起。
京营实行‘军功制’——
斩敌一首升一级,赏银五十两;
克扣军饷一文降三级,罚银十倍;
战死的士兵家属由国库赡养,给田三亩、银二十两;
贪墨的将领剥皮实草,挂在营门示众三个月!”
“朕不管他是勋贵子弟还是文官亲信。
只要能练兵、能打仗。
朕就用;
要是敢玩忽职守、结党营私。
朕就让他尝尝诏狱的滋味!
让他知道。
京营的刀。
先斩贪墨。
再斩敌寇!”
这番话像一道惊雷。
劈开了殿内的沉闷。
年轻将领们的眼里“唰”地亮起光。
攥紧了拳头。
连呼吸都粗了——
军功制!
这是要彻底打破文官对京营的控制!
以往士兵能不能升官,全看文官写的“考评”;现在靠砍敌人脑袋,谁还敢克扣军饷?
不用再看文官的脸色讨饭吃了!
而那些靠关系上位的老将。
则吓得低下了头。
后背的冷汗顺着朝服往下淌。
浸湿了腰带——他们手里哪个没贪过军饷?去年冬天给士兵发的冬衣,布都薄得透光,省下的钱都进了自己腰包。
生怕“贪墨”两个字沾到自己身上。
“陛下英明!”
张仑突然出列。
单膝跪地。
膝盖撞在金砖上“咚”的一声,声音洪亮得震得檐角铜铃响:
“臣定当以军功制整肃军纪。
绝不负陛下所托!
若有贪墨者。
臣先斩后奏!不用等东厂!”
徐延德也跟着跪倒。
腰杆挺得笔直,像根标枪:
“臣愿与张指挥同进退。
打造一支只听陛下号令的虎狼之师!
查贪墨。
臣请命牵头!三天内查出京营十年积弊,给陛下一个交代!”
朱厚照看着这两个年轻人。
满意地点点头。
张仑有英国公府的将门底蕴。
敢打敢冲,在京营士兵里有威望;
徐延德熟悉锦衣卫的查探手段。
心细如发,能从账册缝里找出贪墨的痕迹。
两人一刚一柔。
正好互补。
是他手里最好用的两把刀。
“很好。”
朱厚照转身坐回龙椅。
指尖在扶手上敲了敲,“咚咚”声是给两人的回应:
“京营的事。
就交给你们了。
刘瑾。”
“奴婢在!”
刘瑾连忙躬身应道。
腰弯得快贴到地,声音尖细却有力。
“命东厂配合。
凡阻挠军功制推行者。
先抓后奏!
不用跟朕请示!”
朱厚照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劲。
“奴婢遵旨!”
刘瑾躬身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