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去的背影。
徐光祚叹了口气,气若游丝,像风烛残年的老人。
目光落在墙上的《先祖靖难图》上——画中徐增寿身披铠甲,正给太宗爷递密信,眉宇间满是英气,腰间的佩剑闪着寒光。
可谁能想到,这封密信,竟成了定国公府永远的枷锁。
他想起早朝时的场景。
朱厚照坐在临时宝座上,指尖敲着扶手的频率,与殿外金瓜武士的脚步声重合,“笃、笃、笃”,像在给勋贵们的命倒计时。
那眼神扫过勋贵队列时,像在打量一群待宰的羔羊,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尤其是杖毙眼线时,皇帝那句“下次伸手,先问三族”,分明是说给他们这些掌兵权的勋贵听的,每个字都裹着冰碴子。
“新皇太狠了……”
徐光祚喃喃自语,伸手摸了摸腰间的玉佩。
那是先帝赐的和田玉,据说能逢凶化吉,可此刻攥在手里,只觉得冰凉刺骨,像块捂不热的石头。
就在这时。
管家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脸色比纸还白,裤脚沾着泥,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公爷!英国公……英国公张懋来了,说有急事见您,就在府门外等着!”
“什么?”
徐光祚猛地站起身,太师椅被带得向后翻倒,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他来干什么?这个时辰?”
英国公府与定国公府虽同掌京营兵权。
却向来面和心不和。
张懋是靖难首功之后,张玉战死东昌,尸骨无存,太宗爷亲自写祭文,那荣耀,定国公府拍马也赶不上。
张懋骨子里瞧不上定国公府“叛主求荣”的发家史,若非军务,一年也未必走动一次。
此刻深夜来访,定没好事。
“他带了多少人?”
徐光祚的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佩剑——那是祖传的镔铁剑,曾跟着徐增寿上过战场,剑鞘上的鲨鱼皮磨得发亮。
“就带了两个随从,没带兵刃。”
管家的声音带着颤抖,嘴唇都在哆嗦。
“但小的瞧着,英国公的脸色……不太好,像是刚从冰窖里出来,白得吓人。”
徐光祚的心沉了下去。
像坠了块铅。
张懋的脸色不好,要么是自己遭了难,要么是来给别人送难的。
结合早朝的动静,十有八九是后者——宫里那位新皇,怕是要动手了。
“请他到偏厅。”
徐光祚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官袍,把褶皱都捋平了,像在整理自己的尊严。
“告诉厨房,沏最好的龙井,多备些点心,就说……老夫刚处理完家事,正要歇息,被他吵醒了,有点不悦。”
他需要时间琢磨。
张懋深夜到访,到底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宫里那位新皇?
是来试探,还是来摊牌?
管家刚退下。
徐延德就折返回来,手里拿着一封刚写好的信,信封上还没封口。
“爹,给表哥的信……”
“先别发。”
徐光祚打断他,眼神锐利如鹰,扫过儿子年轻的脸。
“英国公来了,在偏厅等着。你去盯着,他们说什么,都给我记下来,一个字也别漏。”
徐延德一愣。
“英国公?他来做什么?”
“别问,去就是了。”
徐光祚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毒蛇吐信,“记住,不管听到什么,都装作无意间路过,端碗茶,或者拿件衣服,千万别让他察觉。他要是知道你在偷听,咱们父子俩今天都得栽在这儿。”
看着儿子领命离去的背影。
徐光祚走到铜镜前,整理了一下鬓角的白发,拔下两根特别扎眼的,扔进痰盂里。
镜中的老人,眼角的皱纹里藏着太多算计,却掩不住眼底的恐惧,像偷东西被抓包的贼。
他有种预感。
今晚的偏厅,怕是要上演一场比早朝更凶险的较量——没有棍棒,没有哭喊,却能杀人不见血。
定国公府的偏厅里。
烛火被风从窗缝里吹得摇曳,火苗忽明忽暗,把墙上的梅兰竹菊图映得像鬼影。
将张懋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一株被狂风压弯的枯树,随时都会断。
他坐在梨花木椅上。
手里的茶盏早已凉透,茶水表面结了层膜,他却没动,目光始终盯着门口,像在等宣判。
指尖在膝头轻轻敲击,频率与早朝时朱厚照敲扶手的节奏惊人地一致——“笃、笃、笃”,敲得人心慌。
他知道。
自己此刻的身份,不是英国公,而是新皇的传声筒,是架在定国公府脖子上的刀。
那句“有些话能说不能说”,像一把刀,架在定国公府的脖子上,也架在他自己的脖子上——说轻了,皇帝不满意;说重了,徐光祚狗急跳墙,他也得跟着陪葬。
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徐光祚的声音带着刻意的热络,像裹了层糖:“张老哥,深夜到访,可是有要事?”
张懋抬眼。
看着走进来的徐光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