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眼,目光扫过王华,带着一丝玩味:“王大人可知,我大明朝有多少百姓识字?”
王华一愣,不知皇帝为何突然问这个,愣了片刻才据实回道:“回陛下,十中不足一二。”
“那便对了。”
朱厚照将黄绸扔回案上,发出“啪”的轻响,在寂静的大殿里格外刺耳。
“老百姓不认什么‘端正德行’,他们只认字面意思。”
“‘正德’,‘正德’——”他拖长了语调,目光扫过阶下的文官,“听着像不像‘无德’?”
“朕还没登基,就要被天下百姓骂‘无德’了?”
这话一出,满殿皆惊。
官员们的脸“唰”地白了,像被泼了一盆冰水。
他们只想着引经据典,找个“文雅”的年号,哪想过老百姓的理解?民间识字的少,可不就按字面猜?“正德”念快了,可不就像“无德”?
这要是传出去,新皇还没坐稳,就得背上“无德”的骂名!
王华更是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撞在金砖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却顾不上揉——
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一下接一下,声音急促:“臣……臣思虑不周,请陛下降罪!臣罪该万死!”
“降罪?”
朱厚照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却没半分笑意:“你是礼部尚书,拟定年号是你的本分。”
“做得好,自然无罪。”
“可要是做不好,让天下人误会朕,误会朝廷,那就是大不敬。”
“大不敬之罪,王大人该知道是什么下场——”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王华颤抖的背上,“红芍的尸体,怕是还没凉透吧?”
王华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连声道:“臣知错!臣这就重新拟定!臣这就去!”
“不必了。”
朱厚照摆摆手,指尖再次落在扶手上,轻轻敲击。
“就用‘正德’吧。”
王华猛地抬头,满脸错愕,像是没听清——陛下这是……闹哪出?
“但朕要改个说法。”
朱厚照站起身,龙袍下摆扫过案几,发出轻微的摩擦声,晨光透过窗棂落在他身上,给他镀了一层金边。
“传朕旨意,‘正德’者,‘正民心之德,正百官之德,正天下之德’!”
他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像钉子钉在每个人心上:“告诉天下百姓,朕的‘正德’,不是装出来的德行,是要让老百姓能吃饱饭,让官员们不敢贪赃枉法,让这天下再无冤屈!”
“谁要是贪,朕就抄他的家!谁要是枉法,朕就剥他的皮!谁要是敢挡朕的路——”
他目光陡然一厉,扫过阶下的文官集团,“就别怪朕的刀,不认人!”
话音落下,太和殿里静得能听见烛火燃烧的“噼啪”声。
官员们你看我,我看你,眼神里满是震惊,还有藏不住的恐惧。
这哪里是年号解释?这分明是新皇的施政宣言!
要正民心、正百官、正天下?
这是要动真格的啊!是要把文官集团的“规矩”,彻底掀翻啊!
王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朱厚照冰冷的眼神逼了回去,只能躬身,声音发颤:“臣……臣遵旨。”
“退下吧。”
朱厚照重新坐下,拿起另一本奏本,仿佛刚才的风波只是掸了掸灰尘。
接下来的两件事,处理得极快。
先是漕运总督奏报江南水灾,良田被淹,百姓流离,请求朝廷拨款赈灾。
户部尚书韩文连忙出列,捧着奏本苦着脸:“陛下,内库空虚,先帝在位时多有赈济,如今实在……”
朱厚照没看户部的推诿奏本,直接拍板,声音斩钉截铁:“从内库调二十万两白银,再调三十万石粮草,三日内必须运到江南。”
他目光落在韩文脸上,带着一丝冷意:“户部要是敢拖延,朕斩了户部尚书的脑袋当夜壶!”
韩文吓得脖子一缩,脸都白了,哪还敢推诿?连忙出列领旨,头磕得比王华还响:“臣遵旨!臣这就去办!三日内必到!”
接着是兵部尚书刘大夏奏报边军粮草短缺,大同镇的士兵已有三日没吃饱,请求暂缓操练,先筹粮草。
朱厚照冷笑一声,将奏本扔在案上:“蒙古小王子还在大同城外晃悠,带着三万骑兵,天天在城下叫阵。你们让边军停操练?是想让他们提着空肚子去打仗?还是想让大同城送给蒙古人?”
刘大夏脸色涨红,嗫嚅着说不出话。
“传朕旨意,京营粮仓即刻调五万石粮草给大同,由江彬亲自押送。”朱厚照的声音不容置疑,“谁敢克扣一粒米,不管是哪个衙门的人,军法处置——就地正法!”
兵部尚书额头冒汗,躬身领旨,声音都在抖:“臣遵旨!”
两件事,前后不过一炷香的功夫。
没有文官们熟悉的引经据典,没有内阁的反复商议,没有“臣以为不可”的扯皮。
只有干脆利落的决断,和不容置疑的威严。
太和殿里的气氛,越来越压抑,像一口密不透风的铁箱子。
官员们看着御座上那个年轻的身影,心里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