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莫急!确是好消息!”他一边领着刘秉向内走去,递来了此地遵照圣谕置办的“防疫服",一边解释道:“正如陛下所料,烈酒提取药性,远比寻常的酒水好用数倍,各方药材也已齐备,要遏制病人的疫症,让他们尽早康复,并不再像先前棘手。”“如今依然以食补与药补双管齐下,些许早前体魄就不差的,应当很快就能恢复了。您看一一”
刘秉顺着张机伸手指去的方向,就见山中挖来的薯绩,早已尽数处理完毕,留下了一半用于食补制粥,另一半则入药熬制。杜长小心地将烈酒抹在双手,接过了一名药童手中的汤药,兴冲冲地便向着六疾馆中快步走去。
“你别送错了!当心一些!”
“不会错的,我对过医案了!”
趁着他们这群人上山去挖薯绩,趁着卫觊去补全其他有缺的药材时,张机与华勇二人已合力看诊,将六疾馆中的病患全录入了医案,也确定了各人的药方,调整了因年龄和病症不同各自应有的药量。就像此刻杜长手中捧着的那一份,就是送到他隔壁病房中的。那个病得蜷缩成一团的孩子被扑面的酒气所惊醒,就听到了隔间母亲的安慰,睁大着眼睛借着杜长的助力,把一碗汤药一饮而尽。虽知道药效的发作应该没那么快,他还是忽觉自己的额前微有热力贯穿而出,带出一阵热汗,让他先前蒙着一层雾气的视线,比先前清明了几分。但也有可能,是被相隔着一个房间的声音惊醒的。那年轻人拍响了门:“我说,你之前喊着要试药,头也不回地走了,病好了也不来给我们报平安,现在回来了怎么还厚此薄彼呢?”杜长无语地起身,绕了过去:“我是没缺胳膊少腿地回来,但也没因痊愈多长出两只手来,我看你肯定能活,哪有那么着急!你等着…他一抬眼,就撞上了对方关切的目光,顿时将那大嗓门都收起来了不少,“我现在就去拿你的药。”
可他这前去取药的一个回头,便忽然瞧见,陛下不知何时已随同两位神医出现在了此地。或许还已来了不短的时间,只是他先前忙于送药,没能发觉他的出现……
“陛下……
“愣着做什么,去取药吧。”
这只是六疾馆中的一隅,却好像照见的,是整座医馆,也是整个河内河东的缩影。
在那年轻人的病房前,恰好有一角的日光,不知是从何处落下的种子,在几日前的雨水中吸饱了水分,在汤药飘起的热力,在春日过境的暖风中催生出了新芽,探出了一点绿意。
这一点绿色在周遭依旧灰暗的土地上,显得异常的鲜明,也让此刻虽不是人人都如杜长一般走出了“囚笼",虽细细听去,还能听到病患沉重的呻吟,但已让这春日光景愈发清晰地掀开了一角。也将刘秉脸上的阴霾紧绷情绪,缓缓地折开了翻页的一角。
春风忽至啊。
未必是真有春风吹在了杜长的脸上,而是他抬眼,就看到了一双温和的眼睛,正如春风吹拂众生,倒映着馆中萌生的生机与希望。也让他忽然又一次想到了张燕的话……
“陛下派出了刘景升出使冀州,铲除了韩馥这个叛逆,虽此刻正在兢兢业业平复疫病灾情,但眼见就是要将冀州彻底收回洛阳治下。我且问你,管亥、张饶那一路的黄巾军多达数万之众,活跃于青冀之间,我管是不管?”这不是一句随便问出的话。张燕在问,那些仍未得到归属,流窜于两州,甚至是流窜在青冀徐兖四州的黄巾,是否终于等到了出路,应当安定下来了?在问,他们这些因为怀念大贤良师,因为憎恶朝廷权贵,因为想要争一个性命由己的人,是否终于等到了自己的明君?一个从河东河内的百姓中走出,也没忘记自己誓言的领袖。他喉咙间一阵哽噎,忽然又喊出了一声"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