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做什么?”张燕奇怪地往他身后看:“你又是在做什么?”卫觊得意地昂起了脖子:“这是陛下让我在打盐铲之余,替他打造的模具。”
张燕跳下了梯子,脑袋往卫觊身后仆从抬着的箱子里看,更觉困惑。那箱子里放着一卷卷用铁皮兜成的无底"小桶”,还有几十根小棍,古里古怪的。
而且,明明看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却见陛下将它们迎进去的时候如获至宝,指挥着人将那些泥巴全给塞进了小桶里,又用小棍在其中捅出了窟窿,按实之后取出来,在院中一块块地摆开。
“这不是用来糊墙的?"张燕问道。
“谁跟你说这是用来糊墙的?"刘秉神神秘秘地笑了,“若不出岔子的话,两三日就可见分晓了。”
张燕不太明白,全程在旁打下手的刘豹也不太明白。他只是看到,陛下显然很重视这些东西,半夜无人的时候还从屋里蹑手蹑脚地走了出来,蹲在这些穿了孔的黑坨坨面前左右打量,还谨慎地用手指戳了戳,嘴里还喃喃自语着什么。
不对,说陛下"蹑手蹑脚”显然很不对,应该叫……小心翼翼。
说不定陛下用手戳着石炭团团的动作,也是在背着众人往上面施加咒语。而且,他留意到,这两日还时不时就瞧见陛下抬头看看天色,也不知道是在张望什么。
直到四日之后,才见陛下满意地端起了其中一块石炭,将其丢入了火炉当中。
“让人往炉上架锅烧水,看着点火力。”
“是!"刘豹直接跑了出去,然后呼啦啦地带进来了一大片的人手。其中也包括了近日强忍着好奇心,往河内走了一趟安顿事务,又重新跑回来的张燕。
他一来,便蹲在了火炉前啧啧称奇。
正如他先前和刘秉所说的那样,他之前虽有接触过石炭之物,但也只是寥寥数次,平日里还是木炭用得多些。于是这炉中石炭一烧起来,他便比对出来了,这火烧得格外旺盛,烟尘也并不多。
更为明显的,是这炉中的温度攀升得快,明显不是木炭可比!刘备也端详了一阵,忽然转头吩咐道:“再取个炉子来,取些木炭,还有同样的烧水锅。”
当即有人应声去办。
刘秉故作泰然地在院中翻书,眼神却一直在往那两个火炉的方向瞟,唯恐自己之前按照仅存的常识做出来的蜂窝煤会翻车。但想想这东西是在煤炭加工的环节有技术含量,在制作煤饼上又没多少,应该不至于出问题才对。最多就是燃烧的温度达不到严格的要求,但燃火的速度和燃烧时间应该并不影响。
“真是奇怪…往日怎么不见石炭烧得如此之好?”卫觊刚刚将话出口,就听见远处陛下的声音:“你家中诸人大多体弱,还是往后退一退吧,别站得这么前面。”
卫觊面色一震。
他刚要回说自己的身体无碍,就见陛下已搁下了手中的书简,闲庭信步地向外走去,似乎并未将这句顺口的提醒放在心上,也觉得他们这群人的惊讶太耶噪了些。
“我出去走走,你们让人盯着两炉火,把时间记下。”等刘秉重新走回到院中的时候,都已是暮色四合了。他刚一迈进院门,就见刘备、卫觊和张燕一个赛一个地着急,冲到了他的面前,卫觊尤为激动:“陛下!你简直是神了!”“往日里那石炭常常刚烧过半,就还得往里添火,火力也不太均匀,这炭团却接连烧了三个时辰都没断了火!”
而且是三个时辰,而不是木炭那不足一个时辰的短命。毫无疑问,它比寻常的石炭强了太多。
“此物,此物……“卫觊声音有些发颤,“此物大有前景!近日卫氏在为陛下打造盐铲,所用的都是木炭,若能全用上此物,必定能更快凑齐陛下所需!”刘秉也不免心中好一阵的激动,却忽听张燕在旁问道:“陛下,这是您从哪里学来的?怎么之前不见有人用此法制石炭?”这话一出,有如一盆冷水猛地倒在了他的头上,也让他顿时冷静了下来。他转头,却对上了张燕并无一点不敬的求知眼神…”这该怎么说啊?说蜂窝煤的造型更容易充分燃烧,是初中就知道的知识,还是说……等等,有了!
见众人的眼神都随着张燕的发问,聚焦到了他的脸上,刘秉从容答道:“不过是道人炼丹之法,权且一试,果然有用。”“道人?“张燕疑惑地重复了一次,突然大悟,“是!原来是这样!”他明白陛下的意思了。
张燕自己想通了,又忍不住感慨道:“但当年大贤良师向冀州父老赐予符水居多,丹丸甚少,听说火候把控不易,难以成药,想必在炼丹一事上,还是陛下的老师史道人更厉害些,竞研究出了这等能让丹炉彻夜燃火的法子!”或许幼年教养陛下的道人史子眇都没意识到,这种处置石炭的办法若能推行开来使用,到底能起到怎样的奇效,还是陛下在发觉石炭唾手可得后,将其用在了此地。
这便是所谓青出于蓝了!
道术!真正的道术!比统帅黄巾的张角还要厉害的道术!“那你们觉得,能否从盐池中分出一批人手来处置这石炭?"刘秉心中直想夸张燕这个捧哏好生上道,出口的声音仍是不疾不徐的平稳。“能,如何不能?”
“陛下,此事理所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