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投军和认祖归宗的初衷。身边不是没有人提醒他,让他和故人旧事保持一定的距离,以免扎了皇帝的眼,然他一概没有听从。
如果出人头地,却反倒要和她划清界限……那他又何必来搅这摊混水,不若带着她回严州府算了。
当然,回严州府也只能是一个玩笑。
没有权势、没有地位,所谓乡间平静的生活,连纸糊的都不如,随便来个乡绅富户,就能扰得他们不得安宁。
既选定了眼前这条路,他就一定会走到底,不论何种手段。听谢云朔这么回答,薛嘉宜稍放下了心来。她是既来之则安之的性格,既然决定要和他一起出宫,今日也就不去思虑太多,只想好好珍惜眼前的光景。
薛嘉宜偏过头去,看了一眼他轮廓分明的侧脸。这不是回京后第一次见面,但却是她第一次这样认真打量他。分别几年,饶是他正处于少年长成青年、变化最大的时期,五官也不至于有什么改变。
形影不离的十六年,她对这张面孔,只怕比对镜中自己的脸还要熟悉。然而这几年的别离,又恰好给眼前这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增添了一点微妙的、陌生的东西,叫她忍不住心生探究。一个人坦荡了,另一个人反而坦荡不起来。谢云朔察觉了她毫不避讳的视线,下意识紧绷下颌,把呼吸放得很轻。
好在,她很快移开了目光。
谢云朔松了一口气,随即抬起手背,蹭了一把自己的下巴。还好,他晨起时到饬了一下自己,应该没有哪里不妥。薛嘉宜的注意力,已经全都转移到其他地方去了。这几年她不是没有出过宫,但是每回都要去给他祭扫,像眼下这般全然愉快的心情,确实是没有过的。
她双手撑在坐的位置两侧,不自觉翘起鞋尖晃了晃,声音轻快:“不吃云片糕了,宫里的朝食,成天都是些干巴的糕点。”“吃些别的都好。然后…既出来了,我还有些事情想做!”谢云朔只是想找机会与她相处,她要做什么,自然都没有意见。两人下了马车,随意找了个卖饸饹面的摊子坐下,刚吃了没一半,薛嘉宜看见有卖酥油泡螺的经过,又去买了一点。谢云朔想付钱,被她拦住了。
薛嘉宜睨他一眼:“你的荷包里,现在恐怕都掏不出铜板吧。”叫她说中了,谢云朔轻咳一声。
许是在宫外的缘故,薛嘉宜的心防明显卸下了许多,谢云朔看在眼里,心下渐松。
他愈发确定,她还是在乎他的。
即便那日她最生气的时候,也只舍得把他推开一点,没舍得对他说多重的话。
“还坐车吗?“谢云朔问:“还是干脆走走?”薛嘉宜先点头再摇头,道:“坐车吧,我有好些地方要去呢。”坐车可以共处一室,走路亦是能并肩,谢云朔之于哪个都没有意见。薛嘉宜今天是真的很忙碌。
今天要出门,昨晚她便回了一趟庆安宫,结果就被知道了她要出宫的姑娘们缠上了。
她一贯好性,倒也不恼。
谢云朔看着她跑上跑下,等日光偏过正午,才欲言又止地拦下了她。“这些东西……”
薛嘉宜眨着眼睛,一样样给他说:“这是给青菱她们带的胭脂,这是徐夫人让我捎给柔歆的。还有这个……然后这个咸口的杏干,是给太妃带的,她喜欢吃,但宫里做得不好。”
她介绍得越认真,谢云朔心下的情绪就越微妙。等到薛嘉宜再一次下了马车,往她那女师陈筠的府上,送她这段时日练的字、做的功课的时候,他才渐渐厘清,他心心里在想什么。谢云朔侧过脸,透过鼎盛的日光,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的背影。他当然希望,她这三年过得好一点。
可是,看到对她有意义的人变得这么多,他却有些嫉妒。这一趟,薛嘉宜回来得很快,她噔噔噔地跑上马车的时候,自己先不好意思了起来。
她正想去收拾收拾那一堆东西,却没在车里找见。“太占地方。"谢云朔淡淡道:“我让人带下去收好了,等你回宫再捎上。”薛嘉宜没觉得有什么,点了点头。
他不动声色地又问:“还有什么安排吗?”说好一起出来的,却把他撂了半天,薛嘉宜自觉理亏,忙摆手道:“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谢云朔看出了她的心虚,扬眉道:“为别人奔忙了那么久,可这是你自己的生辰。”
薛嘉宜点头如捣蒜,金簪上的小铃铛跟着一起叮铃铃的响。谢云朔目光微怔,意识到自己想摸摸她脑袋的时候,手已经伸出去了。这是他午夜梦回时,绝不会有的鲜活。
“殿下。“她这一声叫得很生硬,随即稍偏过了头去,问道:“你还有什么打算吗?″
谢云朔低眸,轻笑了一声。
指尖从那铃铛下缀着的宝珠掠过,动作很轻。“本来是有的,但是现在看来,你的生辰,还是你来安排更妥当。”他本来确实有些打算。
可几年过去了,她连饮食的口味都有所改变,他忽然不是很确信,自己那些空有价值的安排,对她而言是否算得上惊喜。薛嘉宜有些意外他会这样说,正过脸来看着他。她想了想,才认真地答道:“那……我想去还愿。”马车悠悠地驶至了灵谷寺。
谢云朔先一步跳下了马车,手一搭,不待薛嘉宜反应,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