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敌,她也愿意固守不出,专心钻研剑法。玄姝姑且能够理解镜流的想法:不要让她的魔阴身伤害到其他人,如果一定要走向末路,那就把剩下的时间放在战场上诛杀丰饶孽物,而不是再与故人见面惹得最后徒生伤感。
这种时候她往往也会想,是不是她不应该改变原本的走向,这样镜流可以一直是那个孤高如月、疯狂却坚定要诛灭【药师]的剑首,而不是现在这个被他们硬生生拉到人间瞻前顾后的镜流。
但是那样景元又怎么办呢?
玄姝胡乱想着。
那样的话,景元就要和所有人诀别反目了。是“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还是让明月落入人间呢?所有选择都注定会有人陷入痛苦,没有谁能两全。我已经做了我能做到的一切了,我已经努力把命运往更好的那个方向推去了。
玄姝没有更多力气去自怨自艾了,她还需要趁着这段时间仙舟没有什么事情,去赴一场她失了几百年的约。
一场,和此生血亲的诀别。
景元并不放心玄姝独自离开,毕竟上一次玄姝孤身一人押送后勤物资,代价是被撕掉右臂打碎胸口和里面本应该被保护的内脏。哪怕玄姝也在很努力地掩盖,但是这段时间两个人朝夕相处,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景元还是能发现那场灾祸给玄姝带来了一点仍未过去的后遗症。玄姝不仅是失去了书写的能力,到现在都没有恢复,与此同时景元还注意到玄姝有的时候会突兀地短促的吸气。
这种景象他见过很多,多是在云骑的军营里面。战士们身体上的伤痛可以迅速恢复,但是精神上的创伤往往不是一下子就能愈合,哪怕断肢重生,但是他们仍然会突然间失去对自己躯体的控制,感到剧烈的幻痛。“但是这是我必须去做的事情,景元。”
玄姝看着面前其实已经长成了靠谱的成年男人,但是自己却总是还把他当作孩子的景元,轻轻地摇摇头。
“我是最后一只冥渡亡鸦了,如果连我都不去的话,还有谁能把他们送还到永恒的安宁之中呢?”
生而引渡亡者回到那众生轮回之地的亡鸦,最后却无人引渡,又该是多么可悲的故事呢?
“当年当我觉醒了力量的时候,觉醒了那些记忆的时候我就本该回去一次,景元,我失约了太久了,这是只有我能做到的事情。”“但是你的身体还没好。”
景元并非不能理解玄姝的欲求,但是他没法不担心玄姝。少年时,玄姝总是高大的、美丽的、富有、又对一切都如此的游刃有余,哪怕是和代表着麻烦的龙尊相爱,她都不显得狼狈,反而冷淡又矜持地看着一切,只欣赏地享用丹枫作为她的战利品。
等到长大一点之后,又发现其实玄姝虽然看起来对什么事情都不挂心,总是带着点和丹枫相似却不同的厌,但是本身却是个爱玩又爱闹的性格,带着一点少女的娇美。
而如今再看,却发现其实玄姝并没有那么高大,她伤痕累累地回到他们身边,明明伸出翅膀努力想要保护他、庇护他,却依然带着点不敢表露出来的惶然,好像人世凄苦无枝可依。
他想到,其实这几百年来,所有人的时间都在向前走,但是玄姝的时间是凝固在那年她落泪的一瞬间,不曾流动的。玄姝不再是少年时会被景元仰望依赖的阿姐,更像是一个刚刚真的长大,带着未曾愈合的伤口,还需要他来保护的小妹甚至女儿。然后这个应该被他保护的人看透了他的不安,温和地应道:“可是这是我必须去做的事情,景元。相信我,我不会一去不回的,实在不行你可以派人跟着我。”
我不会再让那年的意外重演,景元,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