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忘情
深夜坐在医院的诊室里，顾野藤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只是因为她梦呓喊了几声“江洺"？还是对于她没有听他的话，乖乖把照片处理了，或者是因为她背着他去见江洺的弟弟，那个和江洺七分像的他大可以把照片悄悄处理了，就像是处理她那个婚戒一样，就说弄丢了。顾野藤注视着她瘦削的背影，因为医生挑破水泡后，她疼得肩膀轻微抖动。不自觉蹙着眉，眼里爬上他自己都不会察觉的情绪，心也好像被割裂一个口子，有什么在源源不断地泻出来，蔓延至四肢百骸，他忽然烦躁地想抽烟。穿着有失体面的睡衣，顾野藤没有觉得丢脸，因为他脸皮确实比较厚。他现在只是想弄明白一件事情，江洺都死了，他还是觉得非常在乎，甚至会因为这个死的人，做出不理智的行为，今天的一切，就是最好的证明。“好了，冷水冲得还比较及时，只是轻微烧伤，按时涂药、换纱布，二十天内能好的，但留疤痕是不可避免的。“女医生轻声嘱咐穿着睡衣的高大男人。听到会留疤，顾野藤眉头蹙得更深，而伊月却没有任何反应，眼神空洞到装不下任何事。
顾野藤抬起伊月的右手，仔细看看，伤口已经被仔细包扎过：“日常还需要注意什么？”
伊月的手很好看，赵暖曾称赞她可以去当手模，属于骨节小冷白皮的那种手。
“注意以上我说得，日常可以多补充一些含有高蛋白、维生素C的食物，加速伤口恢复，饮食忌辛辣，不要饮酒。”
顾野藤认真记下，向医生道谢。
女医生看看男人，又看看低头沉默的女人，心中叹口气，觉得自己刚刚对男人的口气太好了。病人虽然只是轻微烧伤，水泡只有两三个，但送进来时眼睛红肿，睡衣领子都是歪的，要说没受委屈，谁都不信。但男人对女人的关心又不像假的，应该是小情侣吵架摩擦。“大半夜的吵什么吵，吵就算了，至于玩火吗？搞得我都不能好好休息。”女医生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顾野藤客气笑笑，硬朗的脸上挂着一丝歉意：“下次不会了，麻烦您了。”男人帅气，又那么有礼貌，对女朋友也好，但愿他认识到错了：“好了，去拿药吧。”
女人像是没听见，看男人一眼，也不说话，男人弯下腰，托着她的臀，避开她受伤的那只手，抱着她走出去，跟来得时候一样。医生摇摇头。
代幸想了一夜，终于作出决定，想在第二天去舞团就告诉伊月姐，但是等了一上午都没有等到她。
她不禁奇怪，伊月姐极少请假，但最近这段时间，加上这一次，已经是第三次了，第一次她请了好多天的假，听说是她丈夫航班出事去世了，再回来后人都瘦了一大圈。
“丽姐，伊月姐今天没来吗？"发的信息没人回，代幸跑到胡丽的办公室特意问。
胡丽抬眼瞅瞅她：“哦，她今天有事请假了。”下午，伊月出现了，不过她好像受伤了，手上裹着纱布，很小一块，代幸问她怎么了，她说是不小心烫到了。
虽然只过去一夜，但代幸看着她，感觉她好像哪里变了，但是她又说不出来。她还瞥见伊月姐脖子上没遮完的红痕，以及眼下面厚重的遮瑕。代幸对此讳莫若深，想问问却不知怎么开口。“我打算报警了。”
伊月蜷了蜷受伤的那只手，淡淡一笑：“那很好啊。”代幸觉得她哪里不对劲：“伊月姐，你昨天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是不是那个……“她昨天听到江辰口中另一个人的名字，伊月姐脖子上的红痕，是不是那个人弄的？
伊月停住脚步，笑意消失，语气还是柔和的：“阿幸，每个人都有秘密，我也有很多不想被别人议论的事情，抱歉。”“…好的。“她不问了。
胡丽注意到伊月的手，想到上午接到顾野藤的电话，眼中有一瞬间的猜测。不过她来舞蹈室是为了下达了一项任务征集，在舞团里找几个人去市区下面的乡镇开展公益舞蹈授课，为期三个月。
这样的活动会增加业内的露脸机会，写在履历里也好看，但也会很累，有人愿意有人不愿意，举手的人当中有伊月。“笑笑，贝可，陈美妮，你们三个，“视线扫到伊月，“方伊月，待定。你先跟我过来。”
办公室里，胡丽放下电话，望向伊月，缄默几秒：“你不能去。”方伊月像是并不意外，从那个电话拨出去她就预料到，不过眼神还是闪动一下，“知道了。”
练舞室虽然大，整日开着空调，但那么多人挤在一个房间里，做得都是费力气的大动作，难免会闷热出汗。
汗液浸到白色纱布里，烧伤口被蛰得生疼，像是有无数密密麻麻细小的嘴在啃噬，连皮带肉。
伊月在练舞房呆到晚上八点，一个人关了舞团所有的灯。外面早就灯火通明、熙熙攘攘，所有的高楼大厦都披上闪亮的外衣，匆忙的人涌入或朴实或繁华的街道小巷，吃一顿烟火气的小吃，喝一杯带有小资情调的小酒，或者随便遇见一个人，说上几句话，然后在今夜说再见。伊月没有做过这些，现在也没有兴趣做这些，望着这些车水马龙，忽然间觉得自己的世界是一团白雾，她怎么拨都拨不开，怎么找都找不到一条路。漫无目的地走着，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