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当然疑到这一桩,不过薛娘子觉得无凭无据,又担心错疑了越止就是了。
实则这些流言蜚语当然是越止放出来的。
说到底,裴后才是这位越郎君的真上司。越止怵的人也不多,裴后怎么都要算一个。
与其担惊受怕,不若甩锅他人。为求自保,越止不介意讲一个大家都爱听的故事,将自己藏于暗处,倒使得裴无忌成为众矢之的。他不介意牺牲他人来成全自己,更不必说牺牲的还是裴无忌,越止那就更加乐见其成了。
旁人性命清白,抵不过他越止一根头发丝。人生在世,他便是活得这样的通透。
不过他将自己摘出来时,顺带着还带薛凝逃生。至于裴无忌,裴无忌有什么家庭烦恼,那都不关他的事。这样想着,越止又在马车软榻之上躺下,咬着一口切好的脆瓜。回了京,裴无忌奉诏入宫。
他先见了陛下,明德帝其实早细细看过奏折,知晓大概事由。皇帝问了几个问题,又嘉奖一番,给了些赏赐,便恩许裴无忌去长乐殿见裴后,一叙姑侄之情。
裴皇后也已得了北地消息,自然知晓长孙昭已死,不过神情看着还好。她问了些北地之事,又嘉许鼓励裴无忌一番,让裴无忌不必自傲,以后更好好做事。
所谓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夫妻两人对裴无忌说的话都差不多。倒是裴无忌容色微微有异。
裴皇后也瞧出来了,说完公事,便说要说私事,也屏退左右。没了外人,裴无忌便单膝跪下请罪,沉声说道:“侄儿保护不周,使得,长孙公子不幸殒命。是我之错,应算我身上。”他一咬牙,就这样说了,也算暗暗承认了一些事。薛凝说破真相,长孙安怒不可遏,乃至于为亲子报仇。那小女娘知晓真相,必然是义愤填膺。
裴无忌揽在自己身上,对于那些流言蜚语,他亦并未太多辩驳。裴无忌也并不觉得自己算是背锅,他本便想杀了长孙昭的,若那时做得干净些,也轮不着后边的人使力了。
裴皇后沉默良久,寝殿之中倒是静下来,十分惹人不安。裴无忌一颗心也突突跳了两下。
裴后久久未言语,叠山描金九孔小炉里烧着苏合香,庭外池水拂静,丝帘轻卷,皇后轻轻转着小指上镶嵌珠玉的指甲套。这长乐宫中,一派富贵气象。
若非皇后娘娘当初当机立断,是绝不能有如今的万般风光,有这花团锦绣声势,有这整个裴氏的一飞冲天。
不过裴皇后当年那个无福相伴的孩子却是未能留住。裴后手指轻拂,拂过衣摆上凤凰刺绣。
她终于开口:“当然有个裴家女,她生性浪漫,和一个年轻男子有私,可对方又家世太低,故暗暗私奔。过了几年,从前的热情褪去,那男子见裴氏不肯服软,也厌倦了放下一切跟他私奔的裴家女娘,竟消失得无影无踪。可怜那个基家女,那时还大着肚子。”
裴无忌垂头听着,这样听在耳里,又隐隐觉得有一丝别扭。他想大概是因为从有记忆开始,姑母都是十分强势、高贵模样。他很难想象姑母居然也有这样俗套不堪往事,有着那样荒唐软弱的尴尬岁月。可裴后旋即却说道:“不是我。”
裴无忌听得微微一怔。
“这个裴家女是裴家三房的姑娘裴元君,我与她不是很熟,记忆里她也是个娴静的性子。这谁也没想到,她胆子能有这样大。大约是父母管束得太严厉了,女儿也越发有心向外。”
“她在我那一辈序齿应该算是七娘,那时她坏了孕,丈夫也没了影,一时心力交瘁,生下孩子后她也没了。”
“那个孩子就是长孙昭。”
“我让别人以为长孙昭是我孩子。”
裴无忌抬起头,口干舌燥,说不出话来。
他从未想过有这样秘密,而今裴皇后却将这桩秘密告诉他。说来虽有些残酷,若长孙昭的生母换成裴元君,虽生母仍是裴家女,但长孙昭身份却是大打折扣,然后这件事的性质也截然不同了。一个与人私奔裴家女生下的孩子,裴无忌大义灭亲,杀了便杀了,谁让长孙昭真的做错了事呢?。
裴皇后:“我这样做,只是想护住我的亲生孩子。事实证明,我当初那样设计是对的。我若为后,入宫之前生下的那个孩子必定会遭受觊觎和算计,被人千般引诱,万般算计。”
“就好似长孙安,他表面上待昭儿很好,可实则便是想将昭儿养废,为他所用。那孩子最后那般残忍凶狠,也和长孙安刻意纵容有关。也许昭儿他真是秉性凶残,可秉性凶残的人也会审时度势,只要他知道畏惧,那么纵然心有恶念也会为自保而控制自己。”
“这些都是避不得的,那孩子养在裴氏,便会被族人暗暗审视,更可况裴氏族人之中,难道就没有心存异思之徒?送的远远的,可也挡不住有人居心叵测“于是我让别的孩子替了他。”
说到此处,裴后伸出手,轻轻将裴无忌扶起来。裴无忌听得心惊肉跳。
他想长孙昭是生性本恶呢,还是被长孙安刻意纵坏,又或者两者皆有?裴后轻轻叹了口气:“昭儿那孩子,到底还是废了,也是可惜。我本也想过,想着把他接回京城,不是他想的那样让他做玄隐署署长,只是让他不被长孙安所连累。毕竟他也是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