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自己杀了沈舟。幸喜赵少康没有乱说。
赵少康也不敢乱说,他小时候就被阴陵侯给治过。那时赵少康年纪尚小,又是高陵侯人到中年才得的一根独苗,不免让高陵侯多宠了些。
这小孩子一被宠,就易不知晓分寸。
他一泡尿水撒过来,虽未实实在在浇在阴陵侯衣鞋尚,却有几点飞溅在阴陵侯鞋面上。
阴陵侯不待他提起裤子,就将赵少康拎起来,顺着走廊,上了宝月楼。宝月楼有三层,他便在第三层将赵少康推出大半身子,对赵少康警告。你若不听话,便将你扔下去。
风略凉,赵少康那时裤子也没穿,已惊得说不出话来。阴陵侯将他放下地时,赵少康真的惊得失禁了。童年的阴影会伴随一生,阴陵侯显然就是赵少康的童年阴影。而赵少康显然不是什么乖孩子,没将他的话记在心上,长大了继续胡闹。好了,他已先教训,给过警告,孩子不听话,那亦只能真下了手。就那样一刀刺中赵少康的肝脏。
阴陵侯人老了,下手却很利落,娴熟得像宰杀鸡鸭猪羊,如将已按在砧板上的肉块块剁烂。
更何况他也并不觉得老,他觉得酣畅淋漓,有滋有味,自己确实青春犹在,眼瞧着要寿岁绵长。
他其实还会以正常人的视角审视,以人为祭,哪怕是神,也是世俗意义上邪神。
可他并不在乎,邪也好,正也好,能灵验才最好。法华寺的香烧得再旺,神迹终归是虚无缥缈的,那些正神也不会在他脑子里说话。
他宁可拜这样的外神。
杀了沈舟后,神明声音销声匿迹了一个冬天。他一直等着神谕。
那外神有四张面目,总需杀满四人方能足数。沈舟是第一个,直到次年春日,他的身体方才再次生出躁动。裴后与他关系也不复如初。
这一年间,裴兰君拢了自己侄儿来做事,那裴无忌亦是个十分张扬之人,但裴无忌做事又很有逼迫力,搅得人不得安宁。期间他杀了第二个,他要跟裴无忌比快,要在这个裴署长真令自己粉身碎骨前,完成祭祀。
那样一来,他便能有神明之力。
好在他已得神明指示,瞄准了第三个目标。他自是要快,虽处置了高彦,他已如行走于悬丝之上,稍未留意,便粉身碎骨了。
今日大夏京城酉时便宵禁,傍晚雨虽停了,天却暗得早。苏南之被叮嘱早些歇息,但少年人精神足,却并无睡意。他挑灯看了会儿书,却又觉索然无味。
苏南之喜武不喜文,并不大爱看书。
更何况高彦还死得那般惨烈,高彦是祖父义子,说不准这些事是冲着祖父来的。
窗户外头传来细碎的咚咚声,好似疾风吹过树枝,故被吹得啪啪响。然而咚的一声,门却被踹开,几道身影如猛虎扑食,这样将苏南之压住。苏南之心中大骇,还未来得及如何反应,便已被制住。对方是名牌,着玄隐卫士服饰。
那便是朝廷要拿人?
苏南之心中发悸,都呆住了!
也许他年轻稚嫩的生命中,是从未设想过这样光景。苏南之今年只有十二岁,在他出生时,阴陵侯府已是繁花似锦,正热闹时。阴陵侯跟裴后关系不错,乃至于整个苏家也受抬举。他打小便出入皇宫,对宫里头似在家里一样熟。哪怕他瞎胡闹,打了十七皇子,也不过大事化小,回家责罚便是。但现在玄隐署的卫士却是破门而入。
裴无忌布置了好几个月,如今亦到了收网时。密室之门被劈开,火把扔进去,便能窥见这可怖的地下法坛。阴陵侯给高彦的死寻了个托词,大约也猜得到不能取信于人,无非也应付罢了。
不过谁也没想到玄隐署这般有行动力,白日里不置可否,到晚上便已开始全场清抄。所谓兵贵神速,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得人措手不及。入夜宵禁,各家紧闭门户,便是临近人家听着些喧哗嘈杂之声,也自各自掩住自家门,绝不敢冒头凑这个热闹。
这时节,载着沈偃马车亦到了沈家。
沈偃跟云氏提过要离开沈家,不过如今还在物色张罗新居处,如今还暂居沈宅。
当然今夜既有乱事,沈偃虽与云氏有不睦,但归家过夜总是更安全些。暗处有一双冷冰冰眼睛暗暗窥测。
和阴陵侯想到一样,裴无忌派了玄隐卫士相送。所以最好的埋伏地儿便是沈宅,这几个玄隐卫士一走,沈家几个家丁护院不足为惧,屠了整个沈宅也不算如何。
那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沈偃。
今日阿嫔自尽,他归来时候撞见高彦放肆无礼,故将高彦呵退。那时谁也不知晓阴陵侯刚刚干过什么。
他顺利灭口赵少康,杀了一屋子的人,等着赵少康来时他给自己烧了一碗热茶。等杀完赵少康后,阴陵侯也不见乱。他换了衣服,甚至用了午食,方才慢有条理往回走。这一切也不是什么大事,阴陵侯既不放在心上,那旁人也很难从阴陵侯的那张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将归家,阴陵侯却得了消息,说刘嫦已经死了。他怔了怔,只觉得冥冥间似有什么定数。
然后他呵退了高彦,目光落在了沈偃和薛凝身上。盯着沈偃,阴陵侯忽而听到了声音,是神明指示。神明要沈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