损及名声,林衍也不忍怪罪,反倒怜惜师灵君身处倡门,容易堕落,只盼师灵君能及早回头。灵昌公主眼里师灵君当然不是什么白莲花,说到底,也并没有谁勉强师灵君留在章台之地。
她觉得是林衍品行纯善,所以才将师灵君想得那么好,不但处处惋惜,更觉得师灵君没有什么坏心心思。
彼时灵昌公主虽有不快,可也没说什么。
既然情郎是个温厚君子,也绝不会只暖自己一个人,他秉性天真,也不会相信曾经旧识已无可救药。
可如今林衍言下之意,却是在说师灵君秉性恶毒,使了手段要毁了他从前林衍可不是这个态度。
师灵君已经死了,所谓死者为大,本便要留几分口德。更何况无凭无据,林衍虽受师灵君之死所累,也许师灵君也是受害者呢?也许是别人嫉妒林衍,反倒使得师灵君遭来横祸呢?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伊人香消陨玉,林衍却偏生这般脱口而出,她会觉得林衍平日里也是这么想。
师灵君可能真是个恶毒女娘,可能林衍点评也没什么错处。但她本以为林衍不懂。
既然林衍早懂,为何又故作姿态?为何平时又做出一副师灵君是好女孩,只是不懂事的模样?林衍真不知晓自己会心生不快,会并不愿意他去关怀师灵君灵昌公主当然也没那么大度,也有自己的小性子。甚至林衍刚刚落狱时,张口便是师灵君许是自尽,是她已然后悔。身边知交好友相劝,沈偃言语温柔,可裴无忌就刻薄许多了。然而许是因裴无忌那些刻薄言语,灵昌公主也抵不住来阴谋论。也许,这只是一种手段呢?
为的是让自己嫉妒。
他难道猜不出自己介意?却总去劝师灵君早日回头,不可耽于倡门,毁了自己人生。
林衍不会选师灵君,要选早就选了,可人的心思很微妙,有得争总会显得更好些。
也许自己内心酸涩的介意,忐忑的不安,以及对师灵君微妙的嫉恼,这一切都一切,都是眼前男子故意营造的一种氛围?有了这些,加上平日里的相处,她自然欲罢不能,越陷越深。她知晓不该去怀疑的,毕竞又没有什么凭证。可怀疑就是这样,要么没有,要么便疯狂滋长,不可遏制。婢子还在给林衍喂药,灵昌公主却慢慢垂下头来,瞧着自己袖下手指。难道一切本便是假的?难道一切都是处心积虑?难道初时相逢,都是处心积虑?林衍是投其所好,刻意说这些话,引起自己注意,使得自己为他侧目?
师灵君纠缠不休,林衍又借势令自己生出含嫉相争之意。已疑到了此处,灵昌公主脑海之中亦浮起一个念头,那便是师灵君之死可当真与林衍无关?
那念头浮起在灵昌公主脑海中,如五雷轰顶!她忍不住退后一步,一时容色变幻。
林衍咽下唇中苦涩药汁,看似漫不经心,却在打量灵昌公主一举一动。他心中已悔,更察觉自己说错了话。
当时初见,也是因自己点名灵昌公主同情的是婢女,方才惹得灵昌公主动容。
这女郎大都矫情,林衍也不觉得公主有多在意师灵君,私底下醋也在吃,可人家却也不大想看到自己情郎露出凶恶之态。无非是标榜她多善良,多玉洁冰清。
他心尖儿亦浮起几分恼意,说不上是何滋味,心底甚为嫉恨。那些心思流转,林衍面上却不至于露出来。因为这样的失误,林衍心尖儿涌过火热燥热。他知晓自己是急了,因为落狱缘故,没沉得住气。这都怪那位薛娘子,一番言语搅得自己心里七上八下。然后林衍心里安抚自己,虽一时失了言,可他亦要沉住气,不必乱了分寸。今日刻意如此,他本也有旁的依仗。只要公主得了消息,如今这些猜疑也不要紧。
这世间的情分本便是虐出来的。
林衍等着消息,灵昌公主自也是在等。
薛凝和裴无忌先去了牧丘侯府,后又去了昌平坊。灵昌公主忧心这个案子,也已令人打探,想要觅出几分端倪。
天刚亮,方解了宵禁,灵昌派去之人便已打探回来消息。裴无忌已拘了马青,虽压了消息,但自有门路可打探。据说是那师娘子收买个坊役,刻意栽赃,无非是想将一盆污水泼在林衍身上。谁让二人素来有情,可林衍偏生对之不理不睬。师娘子在家得意惯了,当然受不得这个气。灵昌公主听完,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林衍再见灵昌公主凑上前时,公主眼眶发红,容色激动,已不似方才那般犹豫不绝。
他知灵昌公主不但十分激动,更十分愧疚。他更知自己当说什么样的话。
他没有趾高气昂,反而有些卑微祈怜:“公主,你握握我的手,好不好?”好似灵昌如何负他疑他都不要紧,只需施舍些许情意,他便心满意足了。灵昌公主再也忍不住,凑上前去,不觉紧紧握住林衍未受伤那只手。几点温热落在了林衍面颊之上,是女娘主眼里流淌下来泪水。他也伸手回握,心满意足。
因为此刻林衍握住的不单单是妙龄女娘一只手,还有他的性命和前程。这双手掌主人来至于高贵血脉,又有当今陛下独一无二的宠爱。要掌控一个人情绪,便要她时而失望,时而愧疚,又哭又笑。他也知灵昌公主此刻愧疚已攀至巅峰。
就像林衍看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