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
他耸了下脖子,瞅了眼简平安,低声说了句“对不起”,就跑了。简平安说:“他们似乎对我有敌意。”
“不是对你。”
倪简解释道:“去年有个样貌落魄的男人求助,格瑞斯院长好心,收留了他,他话很少,也不出门,没想到他是流窜的杀人犯。”后来警察追踪过来,慌乱之下,他将格瑞斯院长绑为人质,最后他被击毙。自那以后,大家对外来的陌生人都抱有戒心。简平安默然。
她内心也是怕他是罪犯的吧,但她依然因为没法抛下他不管,而选择救了他。
这份勇气和善良,简直世所罕见。
而且,他们应当很信任他,所以信任作为生人的他。倪简安抚道:“等他们知道你是好人之后,就不会怕你了。”“你觉得我是好人?”
连他自己都无法确认他是什么样的人,她却说他是好人?“当然啊,"倪简疑惑他会问出这个问题,“偷拍案你一直在帮我。”“没错,我是帮你。“简平安强调这一点,“我没有你的正义感,想给那些人一个公道,我只是帮你。”
“那你是坏人吗?”
“我不知道。”
但他知道,他双手沾了许多人的血。为了执行某些任务,他不得不那么做。倪简换了个问法:“那你会伤害我,伤害普通联邦人民吗?”他说不会。
“那对我来说,你就是好人。”
如意和小番茄在他的照料下健康地生长着,他有一条对他忠心的狗,没有在她遇到危险时抛下她,帮她曝光蔺泽阳的罪行。还些不够证明他是好人吗?
倪简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但假如你害人,我也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简平安笑了笑,“假如你以后真的当了警察,而我是罪犯,我会让你逮捕我的。”
她心底莫名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也许是恐慌,怕一语成谶,但分不清是怕他犯罪,还是怕他们走到势不两立的地步。他转移话题:“这么多年了,福利院的环境没有改善吗?”倪简说:“院长把所有钱都花在孩子们身上了,实在没有余力了。”她看了眼他,“你是不是想问,他们捐的钱哪去了?”“你知道?”
她摇头,“那样的救助基金会有许多,每次福利院拿到的善款就一点儿,可能是像洋葱一样被层层剥得只剩一个芯,也可能分到的蛋糕就那么点大。不过我们的生活已经很不错了,不愁吃穿,有学上,我们挺知足的。”联邦这么大,各地贫富水平自然不可能相同,偏远山区有些小孩衣不蔽体,靠吃百家饭为生。格瑞斯得知消息,会去把人接来福利院。倪简告诉他,有个孩子家境不错,但被父母长期虐待,流浪在外,报警也没用。有邻居实在看不下去,辗转联系到格瑞斯。刚到福利院时,大家都以为她是男孩儿一一头上只剩青茬,穿着不合体的男生衣服,身上脏兮兮的。后来才知道,头发是邻居见她头上生虱子帮她剃了,衣服是捡的,在家也不能洗澡。
格瑞斯院长将人照顾得极好,现在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她也争气,靠自己考上了不错的学校。
“我们就像一颗颗零散的珠子,院长是线,将我们串在一起。哪怕不亲近,终归是一家人。”
倪简说话的时候,简平安总是认真地看着她。她生得漂亮,可因不事装扮,她的漂亮是需要推敲的、琢磨的。但她的为人行事风格,又往往容易令人忽略她的皮囊。她的魅力是由内而外散发的。
就像现在。
人的内心往往会通过眼睛暴露,市侩者,眼神精明;愚钝者,眼神呆滞;狡诈者,眼神闪烁。
而她的眼睛因信念而清澈、明亮,珍贵美好得宛如稀世的钻石,靠得近了,难免为其光芒而感到目眩。
她存在着,燃烧着,比火光耀眼。
她自己大概也不知道,她拥有着飓风一般,将人心里席卷得寸草不生的能力。
晚上,倪简让简平安睡在自己房间,她和院长睡。她抱去一床干净的三件套,见他在看墙上贴的便利贴。她立马放下东西,踮脚遮住他的眼睛,“不要看,都是我上中学时写的,后来我搬出去了,没来得及撕。”
简平安抓住她的手,握在掌心里,方知很小一只,“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干吗不让我看?”
他逐字逐句地念道:“去日苦短,来日方长;前程似海,我生可俟。”倪简叫停:“别念了别念了!”
好羞耻。
她越如此,简平安越忍不住逗她:“卿有鸿鹄之志,日后必当振翮高飞。”倪简脸臊得慌:“谁没个中二时期啊,你还当真了。”挣开他,作势要去撕,被他拦住,“别。”那一墙的便利贴,有她对自己的勉励、警诫、规划,他看到的,是一个意念强大、积极向上的倪简。
倪简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简平安钳着她的腕子,被她抵到桌前,他个子本就高,一低头,下巴就能碰到她的头顶,像是她对他投怀送抱。
两人僵持片刻,倪简说:“你…离我远点。”他没松手,低低地问:“最近你信息素还是不稳定吗?”“嗯。”
“现在呢?”
“……我也不清楚。”
他鼻翼翕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