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棠上太初殿可不是为了帮他,她是知道贵妃要倒,两只老虎突然去了一只,定然要掉入他的虎口里。
所以她立刻将自己暴露到陛下眼皮子底下,而陛下轻轻一试,就试出了自己对云棠无从掩饰的偏爱。
如此,陛下不会再杀她,只会想利用她牵制自己。于她而言,就能在此微妙之间重新搭建起平衡,不至于完全落入他手。聪明、大胆,还不要命,倘若她是个男子,定是官场争斗的一把好手,比陆明那等愣头青要伶俐太多。
但万幸她不是个男子,否则他岂不是要成个断袖之人?!“母亲,云棠不会无权无势,儿子今日就是来与母亲商量,让舅舅认云棠为义女,赐陆姓。”
“西北陆侯的女儿,皇后的外甥女,这样的家世足够当这太子妃了。”这话一说,皇后安静了下来,扶着案几坐了下来。待太子登基为帝,按他对云棠的宠爱,就是顺理成章的皇后,如此也可保她陆氏的荣耀富贵。
若她能生下皇子,陆氏的辉煌更将源源不断地延续下去。太子起身,躬身作揖,“儿子多谢母亲成全!”又从袖中掏出一张折叠起来的书函,放于茶案上。“云棠后日应当会醒,届时请母亲莅临东宫探病,亲口告诉她,太子妃之事。”
皇后展开看去,上头详细地写了云棠的身世,如何被陆肃收为义女,何时从西北进京,又因何重病一场等等。
她抖了抖那张纸,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没成想咱们太子殿下倒是写话本的好材料。”
太子摸了摸鼻子,笑着不言语。
“既然都失忆了,你为何不自己告诉她?"皇后问道。“我不想骗她,"太子顶着一张光风霁月的脸,说话十分无耻,“母亲为了儿子,就担一担这担子罢。”
皇后刚下去的那股邪火又涌上了天灵盖,气得都笑出了声。“要我来当这个始作俑者,是怕万一哪天云棠恢复记忆,你能有退路可走,你为了她要筹谋到这地步?”
“往后会如何,谁也不知道,这退路虽狭窄,云棠也不见得会信,但儿子技拙,实在想不出别的高招了。”
只能学一学云棠,希望能在这微妙差别之间寻到一射之地,容他转圜。“太子过谦了。"皇后瞧着他实在恼火,挥手将人赶出了坤宁宫。太子将一应事务都安排妥当后,才坐着轿撵回了东宫。云棠依旧昏迷着,但面色一日比一日好,他俯身在她额前轻轻贴了一下。目光自她的额间往下滑,长而翘的羽睫落下一簇簇阴影,随着她的呼吸起伏,会轻轻颤动。
他像是手痒难耐般,以指腹缓慢地拨动着睫毛。云棠并非全无知觉,只是神志沉沦,犹如困在虚空世界,怎么走都走不出那片白色迷雾。
她仰头看着头顶的雾蒙蒙的天,好似有个人,有一张脸若隐若现。于是她踮起脚尖,大口大口地吹气,想要吹散那层白雾。白雾偶尔散开一点,有时能看到一点眼睛,有时能看到一点唇角,应该是个十分美艳的女子。
待她伸着脖子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时,一只青筋暴起的枯手,倏地穿过迷雾,狠攥住她的脖颈,轻而易举地将她从地上提到半空中,尖锐的长指甲刮过她的皮肤,一寸一寸收紧,几欲窒息。
她好似溺水一般,奋力抓着那只枯手,用尽全身力气去挣扎,而正当此时,不知从何处又来了一人,死死地抓着她的脚踝,想要将她拉下来。一拽一拉之间,她的头好似要和身体断成两半,想求上面的手放开,抑或让下面的人放手,但双方互相角力、互不相让。“阿一一!
她尖叫一声,眼看着自己的脖子断裂,枯手拽着她的头飞快遁入云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