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课。鹅毛大雪坠下来,铺满了那条满是槲寄生的小道,周遭是放课后的喧嚣和钟声,长假即将来临,整个校园的氛围热闹而充满期待。那个圣诞前夕已经太遥远了,遥远得她最记得的,竞然是那一年的槲寄生,还有……槲寄生下的那个吻。
那时裴知喻走在她身侧,忽然轻声唤她:“追怜。”她下意识侧过脸去看他。
下一刻,一个吻便落了下来。
后脑勺被托住,那个吻来得突然而深入,冰凉的雪花落在交叠的睫毛上,让周遭的一切喧嚣都远去了。
她只能看见她被吻得忍不住仰头时,融融映进瞳孔里的槲寄生。那年的槲寄生长得格外繁茂,墨绿叶片油亮,珍珠白的浆果成串累累垂下,在暖黄灯光与莹白雪色映衬下,氤氲出一种近乎圣洁的光晕。她本以为,那个吻,只是裴知喻一时兴起的占有欲发作。但现在看来一一
不对。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心底轰开。
那个吻……真的只是一时兴起吗?他真的不是看见了远侧的乔洵礼,才突如其来做出这样的举动的吗?
疑心一旦升起,所有理顺了的话语便会又被拿出来反复咀嚼。裴知喻是怎么跟她说的?
他只说他那一年回国时,在机场偶遇了乔洵礼。可乔洵礼去机场做什么?是准备来英国找她吗?如果他心里一直装着她,为什么在那之后的近三年里,他仿佛人间蒸发,再也没有试图联系过她?那三年,在乔洵礼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发现自己竟然从未深究过这些问题。
裴知喻差点为她而死的牺牲给她的冲击力太大了,让她本能忽略了他话里一些经不起推敲的漏洞,本能便抓住了裴遣煌是主谋这个结论去相信。他一定隐瞒了更重要的事。
追怜低下头,开始翻阅手机通讯录,试图找出一个她和洵礼的共同好友。她需要知道真相,完整的真相。
但当她把通讯录划到最后一个人还一无所获时,她才忽而想起,早在刚出国时,裴知喻就强迫她注销了所有国内的通讯账号。她早就找不到九中那些平凡的同学,也与那段平凡的校园时光彻底割裂了。啪一一
追怜深吸一大口气,猛然合上电脑屏幕。
她勾出脖颈间挂着的吊坠,紧紧握在手心里,仿佛这样就能获得一个答案。大
与此同时,隔壁那栋鹅黄色的小楼里。
米白的窗帘,织纹亚麻地毯,架子上摆着色彩明艳的小盆栽,小楼内部与裴知喻惯常的冷硬奢华风格大相径庭。
但却和追怜家中的装修风格颇为相似。
沙发很柔软,裴知喻没骨头似地陷在里面,一双长腿交叠放着,指尖还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
裴知薇在他对面坐着,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套裙。“所以,”他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问,“老头终于舍得死了?”裴知薇没理会他话里的刻薄,只继续平静无波讲自己的话:“葬礼在下周三,你必须在场。”
“必须?”
裴知喻皱了皱眉,“我在场做什么?裴家那个少爷已经死了,现在我只是他把这名字的三个字咬得很重:“禹、裴、之。”“你以为裴家长老会那群老狐狸都是傻的?"裴知薇冷笑一声,“你又是开老宅,又是上翡翠岛,又是查青江的,这么多大张旗鼓的事,他们能一点都没猜到你根本没死?”
“猜到就猜到了,那又能怎么样?”
裴知喻偏过头,视线落在追怜小店的方向,漫不经心的目光里染上一丝温柔的缱绻,“而且我没空,忙着呢。”
“忙什么?忙着在这里当变态,玩你的重新开始?"裴知薇顺着他的视线也看过去,忍不住出言讥讽道。
“对。“裴知喻转回视线,啧一声,“但我要纠正你一下,不是玩。”他那双漂亮的眼眸弯起来,神情笑眯眯的:“我是真心的,很认真地在…追求我前妻。”
前妻那两个字被他咬得极重,带着一种暖昧不明的占有欲。他这次确实是认真的。
这一次,他把选择权交给了追怜,要让她心甘情愿爱上他。这比强行囚禁更困难,也更有挑战性,但一旦成功,他将真正永远地拥有她。“无论如何,你必须跟我回去一趟。"裴知薇压下火气,语气强硬起来,“裴遣煌死了,留下的烂摊子需要人收拾,裴家不能乱,这也是你的责任。”“责任?”
裴知喻嗤笑一声,那肩膀微微耸动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姐姐,你因为要我手中的那部分股份,答应帮我假死时候怎么不和我谈责任?”提到这件事,裴知薇确实垂了垂眼睫。
是了,当年追怜能从英国的那座囚笼里逃出来,还要多亏了裴知薇。裴知薇主动找到追怜,和她说她能帮她逃离裴知喻,但条件是要她杀了他。追怜答应了,做到了,她给了裴知喻一刀。但裴知喻没死透。
因为在裴知薇主动找到追怜前,是裴知喻先主动找到了裴知薇,他和她做了一场交易,她帮他假死,他给她股份。
然后,她会在他重新回到追怜身边的过程中提供帮助,让追怜能重新地、真正地爱上他。
爱上他扮演的这个叫做禹裴之的人。
此刻,裴知喻一双眼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