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气道:“没了你爹,你是哪根葱,用得着你来教我?我们家的孩子再差,也没学会害人。”瑜安端端正正注视着她,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还就是因为这番样子,叫林姨妈越是看不顺眼。“你当心心哪天被赶出纪府,连如今这般好日子都过不上,我这就去晚芳院,叫你好好瞧瞧颜色。”
林姨妈恶狠狠指着瑜安的鼻子,宛若街头发了疯的恶婆娘,没了之前的半分体面,哪怕是抱着孩子往外走的时候,嘴上都是骂骂咧咧的。就像她方才说的,之前怕她有个首辅爹,如今倒台,丑恶嘴脸就半分不落地露了出来。
宝珠关上门,才有了后怕劲儿,她什么都不怕,唯独就怕有人在沈秋兰面前嚼舌根子,给她家姑娘再出刁难。
在屋中直跺脚想办法,反观瑜安,又不骄不躁地重新研墨。“我就说不能把那孩子招进来吧…“宝珠急躁,“姑娘,你怎么不想想办法,任由那婆娘胡谄,给咱扣帽子?”
瑜安尽量定下心性,稳住笔头,久久未语的模样叫宝珠窝囊,气得一下午没说话。
天黑,瑜安还要赶夜抄写,宝珠拿着换好的新蜡放桌上。“拿走,剩下的这个也能用。”
宝珠:“旧蜡没剩多少了,用着伤眼睛。”瑜安:“听我的,去吧。”
宝珠不语,闷着头下去了。
漫漫长夜,时间一点一滴就在纸笔上消耗了,昏暗的灯光叫人眼睛酸涩,瑜安朝着手心哈了哈气,盯着要灭不灭的灯芯,心头不禁压上了块石头。估摸着时间,应该也要来了……
外面打更声传来,已到子时。瞧着手边还有一沓,瑜安便咬着牙继续拿起了笔。
不过半响,门口突然传来声响,那道熟悉的身影掺着深夜的寒露而来,叫室内又冷上几分。
对上那双熟悉又陌生的黑眸,如前世般久远的昨日之事又映现脑海,一幕一幕,叫她不敢忘却半分,即使做好了准备,脑中推演了无数遍。瑜安僵着悬在空中的手,愣了几瞬才记起开口:“这般晚,大爷用饭了吗?”
“用了。”
纪景和温声回,听不出什么情绪,说罢便找了处位置坐下。之前闹的事情历历在目,有怨恨在,有较量在,即使隔了时间,也不能完全淡然,始终像扎在心底的刺,时时刻刻提醒着彼此。尴尬随着周身空气蔓延,叫二人都不好轻易开口。瑜安放笔起身,将桌上的茶给纪景和倒了一杯,“大爷要歇在这里吗?我现在叫人送水。”
纪景和抬手,“不必了,今日来,我是听说了白日的事情。”他言语正经,神情严肃,令人难以猜测,左不过就是与原来没甚差别的训斥。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家中给她的傲气,经由一劫难后,那些傲气就随着被打碎的脊骨,统统不见了。
瑜安率先低下头:“白日里,确实我也有错,那孩子打翻砚台,恰好就毁了婆母叫我抄的佛经,往后将抄写好的放高一点,就好了。”她语气柔软,仿佛今日委屈早已被揉碎咽下。端起茶盏的手一顿,纪景和抬眼瞧去,不觉间又软下声调:“今日之事我清楚,错不在你,孩子顽劣就该教养,夫人不必因为旁人的两句话便放在心上,此事无碍。”
瑜安心一滞,抬眸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男人,生怕错过他脸上一星半点儿的表情。
纪景和不觉,仍自顾自说着:“佛经的事你也不必抄了,我明日一早会去给母亲说清楚。”
突来的关怀叫瑜安摸不清头脑,甚至叫她心惊,不安。他们之间隔着徐云的血海深仇,按纪景和嫉恶如仇的性格,能容下她已是不错,就如她刚加入纪家的头几个月般,对她没有尊重和善意。而如今一锤定音,她成了名副其实的仇人之女,怎得还反而关心起了?烛台上的灯光明明灭灭,纪景和就坐在那张梨花木椅上,虑去了锐气,只剩下一团温润光泽的墨色。
瑜安抿唇强笑:“这倒不必,佛经我还是会抄的,婆母她”“灯暗伤眼,早些休息吧。”
纪景和打断她的话,将盏中茶水一饮而尽后,起身离开,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瑜安望着紧闭上的门,胸口久久不平。来了又走,就只为了安慰她?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纪景和赶在上值前去了趟晚芳院,左右不过半盏茶的时间,晚芳院便又闹了天,连着几日没安稳。倒是瑜安,日子过得越发好,院子里的下人也跟着能吃好干好,隔壁林家人日日送来些东西讨好,皆被瑜安拒了回去。又一日,林巧燕捧着礼品在院门外求见。
宝珠:“瞧丫鬟手里捧着一个大木盒子,不清楚是什么。”瑜安头也没抬,翻着手里的书淡淡道:“不见。”宝珠:“那林小姐说就见一面,见了一面就……“那也不见,就说我睡下了,不便见人。”这话听着就像借口,可见连哄骗的心思都没有。宝珠本就不喜林家人,也不想招待,见自家姑娘这般硬气,当即就露了笑脸,满意地去回了。
连着三四日的拒绝,林家母女气不过,第二日就跑到了晚芳院。她们现在成了晚芳院的常客,日日打秋风,府中人已经见怪不怪了。沈秋兰坐在榻上,正值在气头上,瞧见什么都不顺眼,也不知自家儿子前世是何种命苦,竟遭逢上这么一门婚事,偏还人傻,早早休了也不准,非要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