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岁便被父皇丢来这沉嵇山为国修行的七殿下,一生的梦想就是从这九霄灵观走出去,饱览天地广大。在被皇命父命囚禁的第十二个年头,他终于下定决心:跑!
风和日丽的一个下午,他趁师父九霄真人和观内一众闲杂人等特别是生一、生二、生三午休时,从观中溜走了。一口气跑了不知多久,他明明就快听见山脚下小镇的热闹人声了,但先听见的却是一个姑娘撕心裂肺的咳嗽声。那是他第一次救人。小姑娘半截身子泡在潭水里,浑身冷极了,穿着一身破了口子的蓝衣服,布料稀奇,样式也奇怪的很,袖子短到肩膀,裤子也短到腿根!
这成何体统!
元芳随把她捞起来,将自己的道袍披在了她身上。可奇怪的是姑娘好像受了什么很大的打击,呆呆傻傻的,似乎连话也不会说。他问不出来她叫什么,就给她取了个名字,“青兕”。
这次出逃便以带青兕回了九霄灵观为结束。后来他才知道,青兕是会说话的,自己也有名字,但她对过去避而不谈,只说“就叫青兕吧,挺好的。”青兕来了之后,观里渐渐有了人气。他不得自由,但青兕有。她常常漫山遍野跑,给元芳随带回来好多物什,四时花果,奇石异草,还有她天然的笑声。观里的日子不再那么难熬,元芳随出逃的心思渐渐歇了。但他时不时会担心,青兕一个健全的姑娘会不会哪天下山走了舍他而去呢?修道的人性子都有点古怪,尤其元芳随还是个混日子的半吊子,修身养性那套半点没学会,一颗心牵挂在青兕身上后更是跟只赖皮小狗一样,每日只盼着青兕回来快点,再快一点。
青兕听见他抽鼻子的声音,明白这位表面上的道爷实际上的皇子心里那点小娇气,一屁股坐在地上,也和他方才一样把腿岔开,一派轻松自在的姿态。“七殿下怎么能怪我阻挡了你的自由?就算当初你离开了皇家和观里的庇护,又真的能过得舒服吗?”
“你会耕地吗?你会插秧吗?你能分清什么是麦子什么是稗子吗?杂草和韭苗呢?你知道下雨屋漏该怎么办吗?你知道窗户漏风该怎么糊吗青兕一连串问下去,元芳随哑口无言。
她弯唇笑笑,苹果咔嚓一声咬下去,清甜香气立刻四散开来,像甜甜的小钩子。
“殿下,过日子学问大着呢。"青兕把苹果嚼得嚓嚓响,好像有一肚子道理。“真不该教你读书写字,现在竞然教训起我来了…“元芳随悻悻耸肩,一把抢过青兕手里的苹果,发狠咬下去。
两个人嘎吱嘎吱对着嚼。
青兕一双眼睛笑成缝,元芳随虽然脾气怪,但特别好哄。最重要,他心地纯良。
青兕眼里闪过一点晦暗,旋即重新亮了起来。“我今天摸了一大桶螃蟹,个个膏满肉肥。先养一晚上等他们吐吐沙,明天我给你们做蟹黄饺子。”“嗯。“元芳随点点头,忽然想到什么,一双明眸直勾勾盯着青兕,“下次不许再出尔反尔!说好了什么时候回就什么回,不然我真生气了!”“哈哈哈一定!”
秋雨连绵,第二日房檐上都垂着碎银雨帘。但好在这样的天气干活不热,青兕把一盆螃蟹都搬到房檐角落里,一边刷蟹一边赏雨。生二生三也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檐下,拿着小刷子和青兕一起干。他们三个虽然是朝廷钦点陪着元芳随的人,代表着他最想逃开的东西,但怎么也算一同长大,深厚情分还是在的,哪怕昨天和元芳随生气,今天也都抛在脑后了。
“生一呢?”
青兕一只手捏着青壳螃蟹,一只手卖力刷着它,忽然发现少了个人。生二下巴朝观门外点点,“昨晚下了大雨,和其他人扫积水去了。”“哦。”
话音刚落,青兕视线里生一却又晃进来了。他稍微佝偻着背,将一个身着绯红袍子的老太监迎了进来,朝三清堂喊:“玄胜子,宫中赵公公到了。”
赵公公……那张曾有一面之缘的脸映入青兕眼睛里,她手上动作立刻一顿,螃蟹挣扎着扭身掉到了地上。
青兕这才回过神,将螃蟹捡起继续刷着。三清堂离他们不过十步远,元芳随与那位公公的话青兕模模糊糊可以听见。“殿下,圣上的意思,是让您回洛京替那位消灾祈福。但大家心知肚明……恐怕活不过今冬了,请您回去不过是做个样子以示天家仁爱,再者父子也好相聚回、洛、京……
青兕耳朵里仿佛突然飞进了许多蚊虫,嗡嗡直叫,后面的话便听不见了。她神情恍惚,刷蟹的力度都小了。
直到元芳随送走了那位赵公公,笑如春花蹲在青兕旁边。“青兕,想不想去洛京玩?”
他那一口小白牙就这么咧着晃着,也不嫌牙冷,眼睛里像有好多快乐的星星一个劲儿往青兕身上撞。
毛刷在蟹壳上唰唰作响,青兕一笑低头。
“我就待在沉嵇山,哪里也不去。”
九霄灵观苦寒,但青兕尚有自己的房间。床贴着窗户,能晒太阳,可听雨声,小而安逸,她很喜欢。
山中夜寂,秋雨打在树叶上的声音很清脆,青兕紧闭着眼睛却发现今夜无眠。
在床上转了个身,青兕睁开清醒的眼睛,床头站着个人。“阿!!!”
她尖叫,上半身几乎弹起,抱着被子挡在身前,拼命往床角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