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和,仿佛帮他长出了一层皮肉,填补了原先的塌陷。
孟慈章心下忽然起了一种震荡,涟漪一般扩开,质疑着过往人生里时时刻刻存在的细小磋磨。
原来可以这样舒适吗?原来眼睛不用被关在冰凉的编织当中……乐锦看门后的他没了动静,问:“不合适吗?我可以再改改。”然而问了好几声他也不答,天边最后一丝光亮都没了,彻底入了夜。乐锦没办法,只好起身收拾回贞园。临走前她叮嘱他:“要是不喜欢,赶明儿可以告诉我你喜欢的款式样子,重做也可以。”她对这事相当殷勤,不过并不止为了给孟慈章道歉。针线拉扯中,乐锦发现她怀念这种自食其力的掌控感。
心脏饱饱满满的,像夏天沉甸甸的稻子。
她欢快迈出去好一段距离,但忽然想起一件事又突然折回来。那条门缝还在,没再关上。
乐锦凑近,手挡在唇边悄悄说:“我不是坏人,真的。”她说完便走,毫不留恋。蹦蹦跳跳间,那小剪子也跟着一上一下的跳动,闪着俏皮的银色亮光。
银光落在孟慈章眼睛里,像月亮的碎片,柔软化在心口。“不是坏人……
光阴流转,朝夕替换,乐锦数数日子,孟殊台走了差不多六十天了。贞园内春光流泄,鹅黄嫩绿的软枝早把冬雪弹扫开,在暖煦和风中微微颤动。
以前乐昭罚过她禁足,那时她尚觉得难熬。但若孟殊台永远不回来,她倒愿意永远这样过日子。
宝音给她在园子里扎了个秋千架,乐锦换上桃粉春装坐上去飞荡,像只踹跹的蝴蝶。每次荡在最高处的时候,她恍惚觉得离自由特别特别近。宝音看着她开心,自己也跟着开心,趁着乐锦停下来的时候给她轻摇扇子,“娘子这些日子能吃能睡、能跑能跳,好像咱们还在家里似的。”乐锦笑容明媚,枝上春华都还要逊色几分。“好不容易你家姑爷不在,我当然要尽情开心。”
她拍拍秋千示意宝音,兴奋道:“换你了!我来推你!”两个姑娘换了位置,宝音被乐锦推得高高的,一下子能看得老远。她玩得正起劲,心头突然冒出来一件事,扭头告诉乐锦。“娘子,我打听到昭德郡主已经离开洛京了,镇南王府现在只有留守的仆役,那你的信还送吗?”
“她走了?”
“对,回了甘州。”
一分开就是近百天,乐锦原本怕郎心易变,攒了好多情书打算送到镇南王府去证明自己一番钟情来着,但现在看来不行了。她蹙眉失落着,推宝音的力气都变小了,但宝音却突然高声尖叫。“阿!”
“怎么了?”
“姑爷!姑爷回来了!”
乐锦目瞪口呆,在秋千架旁急得跳脚,“你别吓我!他说了要差不多三个月才回来的!”
乐锦有种放假途中临时被要求强行加班的痛苦,寄希望于是宝音看错人了。“真的真的!姑爷朝园子里过来了!”
乐锦一转头,远远便看见一道芝兰玉树的绝尘清姿入了贞园。他在粉墙青瓦之下柔美一笑,仿佛整座春色四溢的贞园一瞬间光华尽失,颜色倾颓。
乐锦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不是说好要百日的吗?提前回来干嘛!破坏她心情……
孟殊台快步走向乐锦,最后竞直接小跑,带来一阵清幽的檀香微风,拥她入怀。
他一只手扣住乐锦后脖,一只手揽住她的腰肢,将人紧紧扣在怀中。“阿锦,六十二天又七个时辰不见你了。”他语气里有点微微的娇气,像露水滴在后背一样刺了乐锦一下。咦,好肉麻……
乐锦双手撑着他的腰腹,略微推开他,“我不是在这儿么。”她话音刚落,余光里竞看到了孟慈章气喘吁吁跑来。“哥,你一回来就只知道看嫂嫂!”
第一次和兄长分开不见这么久,孟慈章也很想见见孟殊台。可兄长一回家便奔着嫂嫂来,他只好奔了过来。
带着那只乐锦给他亲手做的掩面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