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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萨(2 / 3)

弟弟那天艳阳高照,一盆盆血水从她房里端出。

像一轮轮红月跌入水中被人捧着,幽谧血腥。

他站在房门外独自惊异着。

原来这就是母体之爱?世间最初始的创生之爱就是血腥的。

胎盘,脐带,子宫血。

爱需要血来开刃。

狸奴在树荫下睡觉。日光下照,斑斑点点的碎影打在它毛茸茸的身上。

它是突然闯进孟殊台院子里的,没有来处,也没有主人,但自己相当自在,给水就喝,给食就吃,给一个金银编织的小笼子就住。

大家都夸它亲人、有灵性,但孟殊台觉得这种随遇而安,见人就亲的性格极其愚蠢,说不定哪天就因其死了。当然,他没对任何人说。

孟殊台抬头,在苍绿枝条间寻觅一团温暖光源。被太阳照着的日子里,活着也是死。这世界对于孟殊台来说无聊透顶。

但元景明不那么觉得。他和孟殊台并肩蹲在一起,不住地摸小猫的毛,不厌其烦地回应它每一声的喵喵。

“菩萨,它好乖啊!毛毛软软的,真可爱!”元景明傻笑起来,孟殊台不想理他。

“要是我们家也有小崽就好了,可惜我爹不让养。”元景明重重叹出一口气,把自己的小身板叹薄两分。

“你家不是有条狗叫‘沫黑’吗?她会生崽崽的。”

元景明拼命摇头:“不行的!我阿爹从来不让公狗靠近她,阿爹说舍不得沫黑像我娘一样受苦。”

舍不得王妃受生育之苦?她不也还是死了。

爱,真荒谬。

孟殊台郑重叹了口气,心中郁郁更硬固,无聊复无趣竟到了一种鸿蒙太空的境地。

胃里一大群尖喙飞鸟挣扎,他想吐。孟殊台低头看着那只乖顺无知的猫崽,人生第一次,无法容忍生命在他眼前存活。

全身血液冲到指尖,他必须要做些什么,不然一定会被虚无压碎、搅拌、吞噬。

“世子殿下,快回家啦!”远处传来一声呼唤,元景明蹭的一下站起来,“菩萨,我得跟嬷嬷回家去了,下次我们一起去洛河边放风筝!回见!”

刚跑出去几步远,他又折回来,向小猫露出大大的笑容:“你也是哦!”

脚步声越来越远,孟殊台面无表情,拎起这只瞎眼猫朝墙角花树走去。

灰白的小猫刚好是他两只手那么大,举过头顶朝墙角一摔,柔若无骨的生灵惨叫一声。

鲜血淋漓,血肉一团,一如它刚出生的那刻。孟殊台入神地盯着那猫尸,波澜不惊的眼神终于鲜活灵泛。

空濛的无聊中还真叫他发现了唯一具体的事——死亡。

孟殊台双手颤抖,皮肤冒出一点刺刺的薄汗,整个人被风吸得冰冷。

他兴奋,生命中破天荒的狂喜兴奋。

用花枝草草刨了个坑,猫尸埋在花树底下。淡粉的花瓣簌簌飘落,轻轻贴吻那微隆的土包。

第二天午后,众人拥着他去看望那软弱的弟弟。

弟弟被包裹起来,正像土壤包裹着猫尸。

“菩萨,弟弟乖不乖?”

孟殊台双手攀着摇篮,扬起小脸再一次笑得口干舌燥:“好乖的。”

“菩萨给弟弟取个小名吧。”

孟殊台伸手戳戳他的小脸,跟那只瞎眼猫一样,软,热,薄,嫩。

“叫‘狸奴’。”

父母被他的天真奇想逗笑,“好好好,就叫‘狸奴’。”

真奇怪,这群只知吃喝、哭笑、做/爱的蠢人到底在开心什么?

孟殊台垂眸,仔细看着摇篮里的狸奴。

嗯,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母亲沉沉睡去,孟殊台伸出小手转动妆台上的镜子。亮如焰火的阳光投到了小婴儿的面容上,那脆弱的小眼睛慢慢变红……

这才像他那只狸奴。

狸奴的哭声惊醒了整个孟府,所有人陷入哭天抢地的混乱中。

孟殊台站在母亲床边,轻轻擦去她的泪珠,像过去一直表演的那样乖巧贴心:

“娘亲不哭,还有我。菩萨以后会对弟弟很好很好的。”

大人们惊闻,俯身下来又用起那种在孟殊台听来虚伪浮夸至极的语调:“郎君真懂事!老爷夫人你们看,咱们还有大郎君呢!"

“郎君真是神佛下凡赐给我们孟府的好孩子。”

“咳咳咳……”他想笑来着,但细细的嗓子被笑意呛住反而咳了出来。

周遭众人颜色一变,望着孟殊台的眼神忽然柔软而怜悯。母亲红彤彤的眼睛凝着他,泪水蓄满:“我的儿啊……可怜你这样小的年岁又遭沉病,苍天却生了你这般仁善的心肠。”

她放下弟弟,揽着他又放声大哭。

父亲的手也一个劲抚摸着孟殊台后背,强忍着自己因他"天真"回答而濒临崩溃的情绪。

在他们的动容中,孟殊台领略出一种戏法——只要他言善行嘉,这些蠢货就会对他视若珍宝,称赞爱护,加上一点病弱的可怜,他们便再猜不到他悄悄做了什么。

这是属于他一个人的诡秘游戏。

孟殊台乐得咳声震震。

于是或爱慕倾艳,或心疼呵护,庸人的尊崇细雨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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